我們再來思考無性克隆的問題。1997年克隆羊多利的誕生,帶來了一陣對未來可能會無性克隆人類的擔憂。從醫(yī)學的角度來看,確實有很充分的理由值得擔憂。大部分的科學家一致認為無性克隆不安全,很可能制造出嚴重異常和具有先天缺陷的產(chǎn)物(多利羊染病早死)。但假設無性克隆的技術進步到所冒的風險比自然懷孕小時,克隆人類還會遭到反對嗎?就此而言,創(chuàng)造出一個跟父母,或是不幸死去的兄姊,亦或是偉大的科學家、運動明星或名人具有遺傳基因的雙胞胎小孩,到底哪里不對?
有人說,因為無性克隆侵犯孩子的自主權,所以是不對的。父母預先挑選孩子的遺傳天性,讓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下,是在剝奪孩子開拓未來的權力?;诤⒆幼灾鳈喽岢龅漠愖h,不但反對無性克隆,而且也反對任何能讓父母選擇孩子遺傳特質(zhì)的生物工程。根據(jù)這一異議,遺傳工程的問題在于,“訂做的孩子”不是完全自由的;而且即使增強有利的基因(比如音樂天分或體育能力),仍會為孩子指向特定的人生抉擇,以致?lián)p害他們的自主權,侵犯他們?yōu)樽约褐贫ㄈ松?guī)劃的權利。
初步看,自主權的論點似乎抓住了克隆人類和其他遺傳工程的癥結所在,但其實并不具說服力,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這個論點有著錯誤的暗示——不是父母訂做的孩子能夠自由選擇自己的身體特質(zhì)。然而沒有人可以挑選自己的遺傳基因。相對于一個克隆出來的或是經(jīng)過基因改良的孩子,自然孕育出的孩子并不是一個未受特定天分局限未來的孩子,而是受到基因遺傳樂透彩支配的孩子。
其次,并非所有的基因干預都是影響后代子孫的。即使關心自主權可以說明我們對訂做孩子的一些憂慮,但卻不足以解釋我們對想要改良自己基因的人的道德上的猶豫。肌肉細胞或腦細胞等不可再生細胞(或稱體細胞)的基因療法,就可借由修復或替代有缺陷的基因來作用。當有人不把基因療法用在治療疾病上,而是超越健康的范疇,用來增進體能和認知能力,從而提升自己高于普通標準,則道德難題也隨之產(chǎn)生。
這種道德上的難題跟損害自主權并不相干,因為唯有介入卵子、精子或胚胎等生殖細胞的基因療法才會影響后代。運用基因療法增強肌肉的運動員雖然不會把增加的速度和力量遺傳給子孫,促使他們成為專業(yè)的運動員,但經(jīng)過基因改造的運動員的前景還是令人不安。
基因改良就像整型手術一樣,是運用醫(yī)療方法達到非醫(yī)療之目的——跟治療或預防疾病、修復創(chuàng)傷或恢復健康無關。但基因改良不同于整型手術的是,其不僅作用于外在,改變的不只是外表。即使增強的是體細胞,它不會遺傳給兒子或孫子,但還是會產(chǎn)生很大的道德問題。假如我們對整型手術,和給松垂的下巴和緊皺的眉頭打肉毒桿菌等行為有著矛盾的情緒,那我們也會對用來強壯身體、增強記憶力、提升智力和改善心情的基因工程更加擔憂。問題是,我們的擔憂是對的嗎?如果是對的,那么是根據(j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