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父母可能會找到詭辯家來服務。詭辯家的目標就是教學生們贏得辯論。為了達到這個目標,詭辯家們會教授各種各樣的游說技能,既包括“曉之以理”也包括“動之以情”。他們尤其要讓學生們懂得,無論是什么觀點或主張,通過辯論來贊成或反對它,都是做得到的。除了開發(fā)學生的辯論技巧之外,詭辯家們還開發(fā)學生的說話技巧,以便他們能夠將自己頭腦中的論辯表達出來。
父母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尋求哲學家的服務。和詭辯家一樣,哲學家們也要教授辯論的技巧。但是和詭辯家不同的是,哲學家們回避煽情。還有,哲學家們認為,除了教學生如何勸說之外,還應該教他們怎樣生活得更好。結果,就像歷史學家H. I. 馬羅(H. I. Marrou)所說的那樣,哲學家們在他們的教學中強調了“教育的道德方面以及對個性和內在生活的發(fā)掘”。在教學的過程中,許多哲學家向他們的學生提供了一種人生哲學:教他們生活中什么事情值得追求,以及如何追求才是最適宜的方法。
有些想讓孩子接受哲學教育的父母會雇來一名哲學家當家庭教師。例如,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就受雇于馬其頓的菲利普國王(King Philip),為亞歷山大(Alexander)做家庭教師。這個亞歷山大后來成為了“亞歷山大大帝”。支付不起家庭教師費用的父母會把他們的兒子——大概都不是女兒——送到一所哲學學校去。蘇格拉底死后,這些學校變成了雅典文化的一個突出特點。到了公元前二世紀,當羅馬處于雅典文化的影響之下時,哲學學校也開始在羅馬出現(xiàn)。令人感到慚愧的是,現(xiàn)在世上再也沒有哲學學校了。當然哲學還是在學校里——更準確地說,是在大學的哲學系里教授的——但是哲學系所起到的文化作用和古代哲學學校所起到的作用是相當不同的。原因之一,是那些在大學里注冊哲學課程的學生,很少是為獲取人生哲學的欲望所激發(fā)而學習的;相反,他們學習這些課程,是因為指導老師告訴他們,如果不學習這些課程就不能畢業(yè)。如果他們的確是想要尋求人生哲學,那么在大多數(shù)大學,他們都難以找到一門合適的課程。
雖然哲學學校屬于過去的時代,但當今的人們卻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需要人生哲學。問題是,他們到哪里去獲得一種人生哲學呢?如果他們去當?shù)卮髮W哲學系的話,正如我解釋過的那樣,他們大概會失望。那么如果他們轉向當?shù)氐慕烫糜謺趺礃幽??牧師可能會告訴他們,要做一個好人他們必須做什么,也就是說,怎樣才能達到道德上的無瑕。比如說,他們會得到教導,叫他們不要偷東西,不要撒謊,或者(在某些宗教中)不要墮胎。他們的牧師也許還會解釋,他們必須做什么以便獲得良好的來世:他們應該定期去做禮拜、禱告和(在有些宗教中)繳納什一稅。但是他們的牧師在他們必須做什么以獲得良好的今生方面要說的可能卻很少。的確,大多數(shù)宗教在告訴信徒他們必須做什么事情以便能夠做到在道德上無瑕、進入天堂之后,卻把生活中什么事情值得追求、什么事情不值得追求的問題留給他們自己做決定。這些宗教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努力工作以便能夠買得起一幢宏偉大廈或者一輛昂貴跑車的信徒有什么錯,只要他在這么做時沒有違反任何法律;當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要小屋而不要大廈、要自行車而不要跑車的信徒有什么不好。
如果宗教確實要就生活中什么事情值得或不值得追求的問題向信徒提供忠告,那么它們傾向于以這樣一種低調的方式提出,以至于信徒會把它看成是關于如何生活的一項建議而不是一項指示,因此也就有可能忽略這個忠告??梢韵胂螅@就是為什么盡管各種宗教的信徒所信奉的教義有所區(qū)別,他們最終卻都抱有同樣的即興式人生哲學(也就是一種開明的享樂主義)的緣故。所以,盡管路德會信徒、浸信會信徒、猶太教徒、摩門教徒和天主教徒持有不同的宗教觀點,但是出了教堂,他們彼此卻驚人地相似。他們做著類似的工作,有著類似的抱負。他們住在大同小異的房子里;房子里的裝修風格也很類似。無論時興什么消費品,他們都報以同樣程度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