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我們非常重視這件案子。”波尼說，“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實驗室方面已經(jīng)派人去了你家，他們會給我們提供更多信息，現(xiàn)在你告訴我們越多你妻子的情況，事情就越好辦，她是什么樣的？”

此時丈夫們常用的句子在我的腦海中閃過：她甜蜜得很，她好得不得了，她為人和善，她很支持我。

我問道：“你問‘她是什么樣的’，究竟指的是哪方面？”

“讓我了解一下她的個性，”波尼提示道，“比如說，你為結(jié)婚紀(jì)念日送了她什么禮物？珠寶嗎？”

“我還沒有定下來送什么東西好呢，我準(zhǔn)備今天下午去置辦禮物?！蔽艺f道。說完我等著波尼放聲大笑，嘴里再次說出一句“家里的小祖宗”，但她并沒有這么做。

“好吧，那跟我說說她這個人，她性格外向嗎？她……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是不是深具紐約氣質(zhì)？比如有些人會覺得她有點兒粗俗？或者有可能惹毛別人？”

“我不知道，她倒不是一個從來不肯與生人交往的人，但她也沒有粗魯?shù)阶屓讼胍λ牡夭??！?/p>

這是我嘴里說出的第十一個謊言。有些時候，眼下的艾米粗魯?shù)孟胍騽e人出手—我說的是眼下的她，這個艾米跟我當(dāng)初愛上的那個女人簡直大相徑庭。她的變身正好跟童話故事里反了過來，在短短數(shù)年之中，原來那個笑容燦爛、為人隨和的女孩從身上褪下了一層層表象，于是一沓沓靈魂和皮囊隨著她的變身落到了地面，隨后變出了這個煥然一新、愛發(fā)脾氣、一肚子怨氣的艾米。我的太太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她搖身變成了一團(tuán)鐵絲球，挑動我大著膽子去解開她這團(tuán)亂麻，可是我那粗壯麻木又緊張的十指壓根兒辦不到。誰讓我長著鄉(xiāng)下人的十指呢，這些指頭可沒有受過復(fù)雜又危險的訓(xùn)練，沒有辦法解開艾米這團(tuán)亂麻。每當(dāng)我舉起那些血淋淋的手指，她就嘆口氣在心里默默地記上一筆—她在心里記下了我的所有不足，一直圈點著其中的失望之處和弱點。該死，原來的艾米可是個風(fēng)趣的人，十分幽默，會讓我哈哈笑出聲來。我已經(jīng)忘記那是種什么滋味，而且那時的她還會哈哈大笑，笑聲從她的喉嚨深處傳來，那里發(fā)出的笑聲韻味十足。那時她對待自己的一肚子苦水好似對待手里的一把鳥食：片刻前那怨氣還在，片刻后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