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是賈后的愛女,此番又是遠嫁匈奴,賈后心里縱有千般不舍,但為顧全大局,也只好忍痛割愛,她能做的只是用百般的尊榮賜給女兒。按照儀制,長公主出降的禮聘也不過用絹兩百匹,可賈后一次就賜了五百匹絹給東海,至于其他鹵薄車駕,都比擬了皇后的儀制。
相比起東海,阿琇的嫁妝就薄陋得多,賈后打定主意不讓阿琇好過,除了賜給她兩個負責儀制的女長御,其他一概簡而又簡,簡直連普通公侯大夫嫁女也比不上。這何止阿琇宮中怨言頗大,連賈午也頗有怨詞,入宮求見皇后好幾次,可賈后干脆連親妹妹也不見,顯然是徹底惱怒賈謐到了骨子里。
這日天氣陰沉,清晨天方露白,便疏疏密密地下起了小雪。
送儀禮的宮人剛到荼菽殿,白袖恰好自膳房取了暖湯回來,卻見馮阿姆引著一個熟悉的人兒走了進來,卻是水碧回來了。白袖瞬時眼圈就紅了,沖上去握住了水碧的手。
水碧離開了這些日子,瘦了許多,原來圓圓的下巴瘦得脫了形,面色又黃又暗,看上去吃了不少苦頭。她隨著馮阿姆進了房來,哭著跪倒在地:“奴婢是被豬油蒙了心,以為聽了皇后娘娘的話就能救出吳王殿下。所以奴婢就……就偷了公主的珠釵……”
“真的是你出賣了公主?”白袖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恨恨地瞪著水碧。
水碧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誰知皇后拿了珠釵并不放人,反而把奴婢也關了起來。奴婢心知難逃一死,想不到公主還會救我出來。”
“別說了,你回來就好?!卑L瞧著她狼狽的模樣,想起曾經(jīng)相伴的時光,心中也是不忍,不愿開口質(zhì)詢。
馮阿姆卻是厲色:“這妮子背主棄義,是留不得的?!卑仔渚o咬雙唇,也是一言不發(fā)。
水碧哭得哀切,磕頭連連:“奴婢不求公主能原諒,只是想當面向公主請罪。”
阿琇心里堵得慌,珠釵是母親留給自己唯一的遺物,更何況它還包含了白虎符的下落,如今卻被弄丟,她實在心情難以平靜。可她瞧著水碧哭著可憐,想來她確實一片真心為了救阿鄴出來,也不忍再苛責她,只點頭道:“罷了,那珠釵丟了就丟了。你還是回來侍候吧?!?/p>
馮阿姆見了也只能作罷,搖頭領著水碧出去。
白袖走到外間,見寢殿門前堆了數(shù)丈高的紅綃,數(shù)十箱寶函,便知是宮外賈家的彩禮送來了。她轉(zhuǎn)過廊廳,卻見著有個身影頗為眼熟,趕緊便去給阿琇報了信:“公主,賈府送彩禮的來了,奴婢瞧著來的人是上次給公主送珠釵的那位。”
阿琇聞言一怔,起身徑直就往外走去,白袖很少見到公主這樣失態(tài)的模樣,一時倒有些心中納罕。阿琇走到廊下,果見劉聰負手立在那里看雪景,雪片不斷地落在他的衣襟上,與他鬢上的發(fā)巾同色。
偶有風起,阿琇身上一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卻見他轉(zhuǎn)過頭來,目也不瞬地望著自己。阿琇瞧著他身上換了驍騎的服色,忽然想起皇后對劉和的親近,心里生了冷意,便道:“恭喜將軍,高升了校尉?!?/p>
“阿琇,”他目光一閃,似是不信一般,“你何時與我如此生分?”
阿琇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鼻子卻是發(fā)酸:“這里是落魄之地,最受皇后嫌惡,恐會耽誤將軍富貴前程。將軍父子都是朝中炙手可熱的紅人,以后還是少來往的好?!?/p>
“阿琇,你怎么會誤會我這樣深?”他有點著惱了,“我千辛萬苦央求了大哥來救你出苦海,把一門的臉面身家都賠上了,你就這樣來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