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我故作輕松,“他到底有沒有這‘另外一面’?”
“切!”那人討個沒趣,轉(zhuǎn)身尋找下一個同盟者。
我從船板上站起來,拍拍屁股。想起了口袋里還有幾塊巧克力,我把它們通通掏出來,分給孩子們吃。他們起初不敢接,怯生生地望著我。直到我剝開一塊塞到其中一個男孩嘴里,那個男孩立刻顯出興高采烈的表情樣子,大家這才蜂擁上來,把巧克力一掃而光。
通常很多驢友都備有幾招逃票攻略,我很幸運地在前輩們的掩護下混進了桑也寺的院門。其實誰也不真缺那點兒錢,但是好玩。而且在鉆入院門的一剎那瞄見海飛的身影,與我背道而馳。我終于不必再面對他,忍受他帶給我的強烈不適與緊張。
一個人,信步,自由呼吸,真好。
桑也對我而言,與其他廟宇并無區(qū)別。無非也是樓宇精致,雕梁畫棟,壁畫色彩鮮艷而龐大。在舉世聞名的轉(zhuǎn)經(jīng)回廊里走一圈,四周漆黑一片。借著手機屏的微光仰頭觀察,竟猶如身處幽冥之界。一個人,一點光,一片強大而深邃的黑暗,還有許許多多的艷色,繁復,描畫,正恰如我們直面的世界--無域、誘惑、神祇,孤獨的、瘦弱的肩膀--不可知,太多太多的不可知。
也許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所謂“人”這一概念,只有形態(tài)。一種內(nèi)在的,被稱為靈魂;一種外在的,被稱為肉身。肉身通常千姿百態(tài),張揚,甚至咆哮,生怕自己被忽視或者模糊,生怕與別人有一丁點兒相似。因為他們都拒絕承認一個事實--所謂靈魂,其實只有一種。靈魂是孤獨的、沉默的、自我厭惡和徹底頑固的。
所以,人們才建起了恢宏大殿、廟宇金身,為的是自我寬慰--別怕,親愛的。雖然我們無力自救,但至少還可以等神拯救。
我疾速走出了回廊,為自己剛剛升騰起起的想法感到心驚肉跳。我無法直面自己生而為人的渺小和孱弱。
跨出殿門,一道強光向我刺來。我瞇眼,抬手阻擋。
“干什么呢?”海飛出現(xiàn)在陽光里,向我伸出手,“轉(zhuǎn)完了嗎?就等你了?!?/p>
我忽然有種浮生若夢的感覺。在海底浮沉,一下抬頭,看見了伸出的手,微笑的臉,遍灑陽光的天。
我要跟他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伸出手,跟他走。
這一次,終于不再是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