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右衛(wèi)門一看名片，上面印著“高森正治”這個名字，旁邊還列著“東京XX大學文學院講師”一行小字。這個頭銜比名字更引起他的注意。

“聽說府上收藏古文書，所以我特地從東京前來，不知能否讓我參觀一下？”

面對一手拿著名片的德右衛(wèi)門，青年殷勤有禮地說著，并在昏暗的玄關欠身鞠躬。

受到這種請托，收藏家通常不會不高興，德右衛(wèi)門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對方年紀雖輕，卻是東京的大學老師。于是德右衛(wèi)門欣然邀請青年進入客廳，青年小心地把背包帶進和室。

德右衛(wèi)門從倉庫取來桐木箱，打開蓋子，小心翼翼地推開破舊泛黃、宛如廢紙的紙張。

“就是這個。”

這名自稱高森的青年，用學者般的眼神喜滋滋地入神凝視著已被蛀蝕、邊緣破爛的古文書。

“原來如此，的確是珍貴文獻?！备呱钨澷p道，“謝謝您，這下子不枉費我從東京遠道而來，果然值回票價?！?/p>

高森只大致看過一遍，就向德右衛(wèi)門道謝。這份文書是鐮倉時代的東西，之前有位老學者費了整整兩天的工夫抄寫，但高森只投以一瞥似乎就已滿意，是這年頭的年輕學者比較聰明嗎？德右衛(wèi)門正覺得納悶，卻見高森從背包里取出小型相機，開始一張一張地拍照。德右衛(wèi)門心想，今天可見識到做學問的新方法了，不禁暗自佩服。

幸子找了一個適當時機送上茶和水果。

“這位是府上千金嗎？”

高森正治說著，頷首端坐。

高森算不上美男子，他膚色黝黑，有點朝天鼻，嘴唇又厚，體型略顯矮胖，不過寬闊的額頭和濃眉倒是頗有學者的踏實氣質。幸子察覺到他在不時偷窺自己，不禁面泛潮紅。

“做學問想必很辛苦吧？”德右衛(wèi)門笑瞇瞇地問道，既像在詢問又像在寒暄。高森正治聽了并未多做答復，看起來個性沉穩(wěn)踏實。不過當他的視線瞥向幸子時，眼中卻發(fā)散出完全不同的光芒。

高森把手伸進背包，發(fā)出一陣咔嗒的聲音后，取出一塊石頭放在德右衛(wèi)門面前。

“我也沒什么可表達謝意的，這是我收集的石頭菜刀，一點小東西不成敬意，就當是聊表心意?！?/p>

高森送上形似柴魚塊的骯臟石頭，這個奇特的禮物令德右衛(wèi)門吃了一驚，但從高森認真的表情來看，似乎這是極為貴重的禮物。德右衛(wèi)門按捺住困惑收了下來，這種與現(xiàn)代脫節(jié)的學者作風令他頗為欣賞。

臨別之際，高森正治低下頭小聲對德右衛(wèi)門問道：“不好意思，請問大小姐訂親了嗎？

“不，還沒有?！?/p>

“謝謝您?！?/p>

說完高森青年就逃命似的從玄關消失。

德右衛(wèi)門在原地佇立了半晌，隱約的滿足感如溫度適宜的熱水慢慢浸透他的心，模糊的預感令他暗自雀躍。但為謹慎起見，他并沒把這件事告訴幸子。

3

那個預感不到一個星期就化為現(xiàn)實了。某日，一位年約四十、表情嚴肅的紳士從東京來拜訪德右衛(wèi)門。

“我是前幾天叨擾府上的高森正治的叔父?！?/p>

紳士如此表明身份并遞上名片。同樣的姓氏底下寫著“剛隆”這個罕見的名字，頭銜是律師。高森剛隆先為侄子叨擾之事道謝，之后也不急著表明來意，反倒以老練的辭令贊美起房子和庭院。同時眼神瞟來瞟去，在屋子和庭樹之間打轉。

雙方聊了三十分鐘，高森剛隆終于提到了來訪的目的。

“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或許很失禮，老實說，我侄子想娶府上的千金，簡而言之，他對令千金一見鐘情了。我侄子說，已確認過令千金尚未許配給別人，所以一直催我，希望我能登門求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