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想的不同，家就是薄暮時分，坐在自家的蘋果樹下，看著自己的夢想長大開花，長成了千枝萬葉，長滿了累累果實，直到薄暮變成黃昏，黃昏變成黑夜。

他幽幽地說：沒想到你還這么想家。

他告訴我，以前在云南做木匠，他就徒步繞了瀘沽湖；來到理塘的時候，他還順便徒步翻閱了高黎貢山，四天翻越四座雪山，看到滿山的原始杜鵑。

我不知道他看著南方的群山，在想什么，是在想故鄉(xiāng)嗎？有些東西，他從未告訴過我。

他抬起頭，高顴骨，小胡子，像是個道士，滿眼是孤寂旅行中的雪與花。

烈日下的草原發(fā)出酒香，我們爭論著，一路踩過，去河邊洗澡。

喇嘛說：“我和你說，你要多吃糌粑和酥油，念想糌粑和酥油的功德?！?/p>

正龍說：“對對，我明天就去山上打烏雞吃?！崩镎f：“你自己不敬，得了很重的病，你自己還不知道，你要落入惡道輪回，我們有幾千年見不到你了。”

金色的日光照耀著蜂蜜一樣的河流，喇嘛將絳紅的僧衣掛在灌木上，小心翼翼踏進冰冷的河流，藏族人對水是有敬畏感的；而正龍已經(jīng)跳進水里，夸張地拼命撲騰，像一條瘦骨嶙峋的黑魚。

兩個無神論者，和一個大和尚，一起臥在水底冰涼的砂石上，一時感覺自己在三千年前的古印度。

白天，喇嘛們坐在草地上，不厭其煩地拍攝小伙子們賽馬和姑娘們跳舞；有時候，我們信步走進附近的牧場帳篷，來上一碗新鮮的牦牛奶。晚上，夜風(fēng)呼嘯的時候，是最夢幻的時刻，星星如初生的水珠，斜斜地綴滿黑夜的長袍。我，孤獨的正龍，還有喇嘛們，聊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