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個孩子,那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伊麗莎白公主的情形:壓抑的欲望,渴望的喘息,像貓兒一樣與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廝磨。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湯姆·西摩爾。不到一年后,他因叛國罪被絞死在絞架上,而伊麗莎白也再三否認自己與他有超乎熟識之外的關(guān)系。
“這個我記得!”我從我們搭乘的泰晤士駁船的欄桿邊轉(zhuǎn)過頭,興奮地對著父親大喊,“父親!這個我記得!我記得這些延伸到河邊的花園,還有那些大房子,還有你讓我送書給那位貴族的那一天,那位英國貴族,然后我看到他和公主在花園里。”
他為我擠出一個微笑,盡管他的臉仍帶著漫長旅途后的疲憊?!罢娴膯?,孩子?”他輕聲問道,“那真是讓我們開心的一個夏天。她說過……”說到這里他頓住了。我們從不提起母親的名字,即使在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起初是為了保證我們的安全,以防那些殺死她的人循跡而來;但現(xiàn)在我們除了逃避宗教法庭之外,也是為了逃避哀傷——那些揮之不去的哀傷。
“我們要在這兒住下嗎?”我滿懷希望地問著,一邊打量那些美麗的湖邊宮殿和平坦的草坪。幾年的流離之后我渴望有一個嶄新的家。
“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他輕輕地說道,“我們會開一家小店,漢娜,一家很小的店。我們得重新開始生活。等我們安頓下來以后,你就能脫下這些男孩子的衣服,重新穿得像個女孩子,然后和你的小丹尼爾·卡朋特結(jié)婚?!?/p>
“我們不用再逃跑了嗎?”我輕聲地問。
我父親遲疑了一下。我們逃避宗教法庭追捕的時間已經(jīng)那么久,幾乎對到達安全的港灣不抱期待。我們在母親因為猶太人身份而獲罪的那個晚上就開始逃跑。他們說她是假的基督徒,是個“瑪拉諾”Marrano,中世紀被迫改信基督教的猶太人和摩爾人,實際的信仰仍然是猶太教。教廷認定了她的罪,而我們早在她離開民事法庭、被送往火刑柱之前很久就已逃亡。我們離她而去,就像兩個背信棄義的猶大,拼命想保住自己的皮囊,盡管我父親后來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眼中還含著淚水——說我們肯定救不了她。如果我們那時留在阿拉貢,他們就會來追捕我們,然后我們?nèi)齻€都會死掉,現(xiàn)在卻有兩個人活了下來。每當我恨恨地說沒有了她活著倒不如死去的時候,他就會緩慢而哀傷地告訴我,生命是最最珍貴的東西,有一天我會明白,為了救我的命,她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