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jié)，媽媽收到一臺便攜攝像機。小狗也有禮物——一根熒光防跳蚤項圈、一個橡膠芝士漢堡和一只橡膠腳！圣誕樹是塑料的，今年，它鬼使神差地從暗綠色變?yōu)樾戮G色。爸爸有點兒不合群，他從不給誰買禮物。爸爸對圣誕節(jié)有心理陰影。他堅持不送禮，因為想不通有什么必要。爸爸是個發(fā)明家。他從房間走開，不一會兒，捧著一個大禮盒回來了。他把禮物放在地上?！翱齑蜷_看看?！彼f?！斑@是給誰的？”保羅問?！敖o你的?！卑职只卮稹１Ａ_拆開包裝，發(fā)現(xiàn)里面包著兩只小狗。狗狗四下張望，然后跑掉了。爸爸開懷大笑，差點倒在地毯上。這樣的笑聲他們誰都沒聽過。

瑪?shù)僭诩~約讀大學期間修了許多創(chuàng)意寫作課。

她討厭跨行連續(xù)①、象征主義和《美國最佳詩歌叢書》。她內(nèi)心狂躁，文風彪悍。有時，她想象自己滿頭花白的樣子，便提筆寫一篇小文，里面出現(xiàn)無數(shù)個我如何如何，仿佛一封寫給孫女們的遺書——一些緘默、愛做夢的姑娘活在一個無趣的未來世界，一個沒有樹木和人行道的地方。

①詩歌中運用的手法，語意連貫的一句話或一個詞組被換行強行隔開，但無標點停頓。

瑪?shù)俪Ｔ谛牡着心切λ髌返膼涸u。

“真想不通我究竟在干嗎，”她對同學說，“我是指上大學這件事。你怎么看？”她喜歡湊到近處問，“你明白為什么嗎？”一天晚上，她邁下便道準備過馬路。晚風徐徐，她的頭發(fā)輕拂面頰。路上十分安靜，四周沒什么人，她閉上眼。一輛雙節(jié)公共汽車朝她駛來，像一架奏著輕快調(diào)子的手風琴。公共汽車沒有鳴喇叭。她慢慢睜開眼，又合上，然后穿過馬路。她時常回想那晚自己到底有沒有死。晚風，漆黑的柏油路，一輛沒有鳴笛的幽靈公共汽車，一切都刻在記憶里。

大學畢業(yè)后，瑪?shù)倭粼诩~約。

保羅在波士頓讀大學。“從家回宿舍的路上，我總想哭?！彼诮o瑪?shù)俚碾娮余]件里說——媽媽鼓勵兩個孩子寫信交流，“凌晨三點，我提著好多購物袋回家。一路上，我掉了幾滴眼淚。這條路真長。我把購物袋統(tǒng)統(tǒng)塞進冰箱，然后上床睡覺。早上，我會吃四碗麥片，然后繼續(xù)睡。這種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如今，我已經(jīng)變了。置身生活瑣事之中，學會了妥協(xié)。你最近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