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979年,高秉涵去國外開會,有大陸代表與會,他寫了家信,想請他們轉(zhuǎn)交又不敢?!爱?dāng)時要求我們‘六不’,不接觸,不交流,不拍照??而且一起出去的人要你監(jiān)視我,我監(jiān)視你”,日后這封信還是委托同學(xué),經(jīng)由英國,到美國,終于寄到:山東菏澤,西北35里路,小高莊,宋書玉。信中寫:“娘,這么幾十年,我還有這個毅力,還要活著,就是為了最后能夠活著見你一面,娘,你要等我活著回來?!?/p>
第二年5月12日,高秉涵收到來自故鄉(xiāng)的第一封家書。他的信到的時候,媽媽已經(jīng)去世一年了。弟弟說:“自從你離開家以后,我們家里幾乎沒有笑聲。除夕晚上這一餐,媽媽幾乎沒吃過飯,都是淚流滿面。在媽媽旁邊,餐桌上放一個碗放一個筷子,留給你,‘春生,不管你活著沒活著,過年了,你就陪媽媽再吃一餐吧。’”
媽媽去世后,在她枕頭底下有兩件東西,一個是他幼年的小照片,一個是為他做過的小棉襖。
當(dāng)年給高秉涵做這件小棉襖時,母親常哼唱的旋律,高秉涵唱給我聽:“冷風(fēng)兮兮,冷雨凄凄,流浪的人兒需寒衣。”
“你怎么老記得這幾句呢?”我問。
“我需要寒衣,我需要媽媽,寒衣就是代表媽媽是不是?冷雨、冷風(fēng)代表大時代洪流沖擊,沖擊著。我需要溫暖,需要媽媽。”
這個快八十歲的老人,說“媽媽”時,是娃娃才有的聲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