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屢屢打敗靳明之后,派遣自己的左長史王修向劉曜獻捷。當然,作為劉漢帝國名義上的大臣,石勒這樣做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在這一特定的時期內,這里面的含義卻十分微妙。它既有夸耀,也有示威,還有刺探劉曜虛實的意味。劉曜為了安撫石勒,派遣郭汜等持節(jié)任命石勒為太宰,領大將軍,進爵趙王,增封七郡,其夫人稱王后,世子稱王太子,一切禮儀比照曹操輔佐東漢時期的規(guī)格。事情到這里,似乎一切都很順利,王修也完成使命,回去復命了。然而,王修的舍人曹平樂卻并沒有隨之東返,而是留在了劉曜那里。曹平樂對劉曜說:“大司馬石勒派遣王修等來,表面上畢恭畢敬,其實的目的是為了偵查我方的強弱,陰謀等到王修回去以后,將要派輕騎偷襲陛下的大駕?!?/p>
當聽了曹平樂的話以后,劉曜擔心王修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報告給石勒,情急之下將郭汜等人追還,不再授予石勒太宰的官職,并把王修殺掉。劉曜這一魯莽的舉動,非但不可能阻止石勒的打擊,反而讓兩家徹底翻臉——石勒聽后,勃然大怒,立即誅殺了曹平樂的三族,追贈王修為太常,宣稱:“孤兄弟侍奉劉家,人臣之道,做得已經夠多了。如果沒有孤兄弟,他劉家怎能南面稱朕?我總想著要侍奉君主,要像舜對瞽叟那樣忠誠,因此盼望推崇今主,齊好如初。誰知他劉曜竟然惡行不改,殺掉使節(jié)。帝王興起,哪有常態(tài)?趙王、趙帝,孤自取之,不管我要的名號是大是小,他劉曜豈能管得了!”
自此,石勒徹底脫離了劉曜建立的劉趙政權,開始單飛。在劉趙帝國建立之初,他就與之水火不容,形同敵國。
劉石雖然已經交惡,但是雙方還沒有展開正面交鋒。
他們各自的第一要務仍然是不斷鞏固根據地,增強自己的實力。如今,石勒周邊地區(qū)的局勢都朝著有利于他的一方發(fā)展。
一是石勒解除了北方段匹磾的威脅。公元319年,北面的段匹磾在石勒與段末柸的聯合打擊下,終于無法固守薊縣。他拋棄妻子,率領殘余部眾南下逃奔厭次(山東省惠民縣),依附于晉朝將領邵續(xù)。對于石勒而言,黃河以北的敵對勢力僅剩下了邵續(xù)一個。
二是石勒東南面的東晉青州刺史曹嶷(音yí)與石勒也實現了和解。曹嶷見劉漢帝國覆亡,擔心如果實力強大的石勒一旦進攻,自己將面臨滅頂之災。于是,曹嶷派人給石勒送上金銀珍寶,請求與之和解,約定雙方以黃河為界,互不侵犯。由此,河北邵續(xù)、山東曹嶷、徐州蔡豹、豫州祖逖這一東晉政府包圍石勒的鏈條,從中間斷開了。同時,曹嶷對轄區(qū)內傾向于東晉的流民塢堡也開始進行清掃。如東萊太守鞠彭被迫離開青州,渡海投奔平州刺史崔毖。另一位流民首領曾被司馬睿任命為安集將軍的蘇峻,原來聚合數千家屯駐在掖縣(山東省萊州市),也因為懼怕曹嶷的進攻而率領幾百家眾渡海南下。到達廣陵以后,蘇峻被東晉政府任命為鷹揚將軍。
三是石勒統(tǒng)治區(qū)東偏南的青徐兗結合部及徐州地區(qū)同樣發(fā)生有利于石勒集團的變化?!稌x書·劉遐傳》記載,在晉元帝建武初年,司馬睿就已經將邵續(xù)的女婿劉遐由平原內史改任為下邳內史了。劉遐率部從山東、河北的結合地南移至徐州地區(qū),屏護著淮河中下游的安全。在劉遐的北面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流民塢堡,不少流民帥被東晉朝廷授予了官職。但這些流民帥朝秦暮楚,其中有位名叫周撫的勢力較大,他選擇了投降石勒。徐州一旦被石勒占領,將直接威脅到東晉整個淮河地區(qū)的防御體系。因此,東晉政府迅速反應,立刻命令徐州刺史蔡豹都督下邳內史劉遐(兼任彭城內史)、泰山太守徐龕等合擊周撫。石勒聞訊,也派遣輕裝騎兵火速救援周撫,想把觸角伸向徐州腹地。石勒一旦站穩(wěn)徐州,那后果不堪設想,于是東晉政府也派遣剛剛來到廣陵的蘇峻北上協助劉遐進攻周撫。大興二年(公元319年)二月,東晉部隊大破周撫所部,將周撫斬殺。此戰(zhàn)的勝利,使得東晉保住了徐州這一戰(zhàn)略要地。劉遐因之被晉封為臨淮太守,蘇峻被晉封為淮陵內史,遷蘭陵相。然而,東晉政府在論功行賞的時候,把劉遐的功勞放在了徐龕之上。徐龕認為自己的功勞當然應當比劉遐的大,十分不滿。于是,在周撫事平定以后月余,他就以泰山郡投降了石勒,并自封為兗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