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期他根本就沒出現(xiàn)過。這學期過得特別快,一到三月大伙都忙著找學校投簡歷面試,找到新學校的同學干脆都不來上課。明明是早春時節(jié),可班上比寒冬時還死氣沉沉,連老師都開始遲到。我偶爾發(fā)呆看著窗外遠方的小山想起他,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Jeremy也忘記跟我講故事的下文(Jeremy考上里昂三大)。他就像去年行程表上的一頁潦草模糊的字跡,一翻過去就變舊。
暑假的某天,我在學校秘書處拿成績單時遇見他。他正向秘書解釋著什么,然后沮喪地走出來。我跟他打招呼,“好久沒見到你?!彼ь^看到我,“嘿,是你啊,在干嗎呢?”“我來拿成績單,怎么下學期你都沒來上課?!薄芭丁襾硖幚睃c事,麻煩得很,”他又習慣性地拍我肩膀,“你先去辦事,等下來我家吃飯?!薄罢娌挥美?,下次吧,”我雖拒絕,心里有點小感動?!安皇侵熬驼f好了么,再說我馬上就要搬走,也沒有下次了?!?/p>
宿舍里學生都走得差不多,進去時發(fā)現(xiàn)連保安處都沒人,空蕩蕩的大廳飄蕩著幾張廢紙。他開了門說最近沒收拾別介意啊。他房間很小,大部分空間都塞滿東西。窗戶前的唯一的小空地上擺了個茶幾,下頭鋪著灰色的地毯。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還開著,電腦旁有一棵枯死很久的小仙人掌。他倒了一杯水給我,說飯馬上就能弄好,要是無聊的話可以玩他的電腦。我坐在地毯上,說你不用管我,就從地上撿一本書亂翻起來。
約五分鐘后他拿了份蔬菜沙拉出來,然后用微波爐熱份炒飯,沙茶蝦跟黑椒牛肉。他笑著招呼說:“隨便吃,都是昨兒從餐館打包回來的,反正不要錢,”又連忙補一句,“很干凈的,都是我自己多炒帶回來的。”一開始我們聊平??吹臅罱孪螺d的電影之類的,后來我問他你要搬去哪。他沉默好幾秒,“我也不知道,估計是要徹底回國。我在這讀兩年了,現(xiàn)在他們不讓我報名,說我學習動機有問題?!薄澳阍趺床蝗ド暾埰渌髮W?”“我之前一直打工就錯過報名時間,”或許他都不能說服自己,他頓了下又說,“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學什么。”我有點生氣,停下筷子盯著他說:“那你為什么來法國?就是為了來打工么?”他深深嘆了口氣,昂起頭,摘下眼鏡用力地搓了搓臉,“是啊,我到底來法國干嗎,是為了來實現(xiàn)她的夢想么?那她現(xiàn)在不再需要我,我該怎么辦?”
我們后來誰也沒說話,安靜地吃完飯。房間里的劣質(zhì)音響一直循環(huán)播放著一首俗氣的中國情歌。
我后來再也沒見過他,但又遇見過好幾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