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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大師談》第六章 宋詞(40)

中國文學:大師談 作者:鄭振鐸


吳文英在這期詞人里,聲望特著,有許多人推崇他為集大成的作家。他字君特,四明人。有夢窗《甲》《乙》《丙》《丁》稿四卷《夢窗稿》四卷,《補遺》一卷,有汲古閣刊《宋六十家詞》本,有曼陀羅華閣刊本。尹惟曉云:“求詞于吾宋,前有清真,后有夢窗。此非予之言,四海之公言也?!比徽撛姴?,夢窗實未及清真。清真的詞流轉(zhuǎn)而下,毫不費力,而佳句如雨絲風片,撲面不絕。夢窗的詞則多出之于苦吟,有心的去雕飾,著意的去經(jīng)營,結(jié)果是,偶獲佳句,大損自然之趣。張炎說得最好:“吳夢窗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段?!闭鎸嵉脑娖怯肋h不會被拆碎的。沈伯時說:“夢窗深得清真之妙。但用事下語太晦處,人不易知?!彼韵灿没拚Z,便是欲以深詞來蔽掩淺意的。而深詞既不甚為人所知,淺意也便因之而反博得一部分評者的贊頌了。他的《唐多令》頗為張炎所喜,以為“最為疏快不質(zhì)實”。但頭二句,“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便不是十分高明的句法。民歌中最壞的習氣,就是以文字為游戲,或拆之或合之。夢窗不幸也和魯直他們一樣,竟染上了這個風氣。但像“黃蜂頻撲秋千索”《風入松》之類的話,卻的確是很雋好的。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v芭蕉不雨也颼颼。

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

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燕辭歸客尚淹留。

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系行舟。

——《唐多令》

聽風聽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

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曉夢啼鶯。

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

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時纖手香凝。

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風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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