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夜班后要休息一天,第三天上班時,麥子和李晨光又見面了。李晨光眼珠布滿血絲,似乎一直沒有睡過覺。她不知該怎樣面對他。她對他很冷淡,拿出她一貫的不理不睬的勁頭,只顧低頭干自己的活。他對她也很冷淡,即使對她有工作安排他都要先對護士長說,然后再由護士長向她轉(zhuǎn)達。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近一個月。白天她在他面前總是不自在,她盡量避免和他說話。她想自己不應(yīng)該從兒科調(diào)到外科做陸老太太的特護,那樣給他們的單獨接觸制造了太多的機會;她甚至想自己根本就不應(yīng)該來醫(yī)院當(dāng)臨時工,那么她就不欠他什么了。
不論麥子怎么想,到了值夜班的時候,李晨光和張醫(yī)生換班已成定局,她和他總是在同一個晚上值班。如果病房里沒有什么事(其實外科的病房里到晚上基本沒有什么事),她就待在值班室里將門鎖上。她鎖門是飽含深意的。她認為他應(yīng)該來找她,哪怕是為那天的魯莽向她道歉。但他從來就沒有敲過值班室的門。這種將自己反鎖在值班室里的靜默對麥子而言幾乎成了一種等待,就像砂城這一場如期而至的綿綿秋雨,將她的等待澆出了絲絲愁緒。
秋雨下了近半個月,時斷時續(xù),像一個年邁的小腳老太太,顫顫地來了又顫顫地去了。聽著窗外的雨聲,麥子關(guān)于愛情的夢漸漸變得清晰,她的心也因了夢中的雨或窗外真實的雨而焦灼不安。
后來到了國慶節(jié),天放晴了,陽光普照,舉國同慶。一些效益好的單位發(fā)放了福利和紅包。
醫(yī)院是個好單位,兜里揣了紅包的員工都想熱鬧一下,他們按科室分別匯聚在一起,各自找了一家酒店聚餐。李晨光是外科的中心人物,宴會上他表現(xiàn)得風(fēng)流倜儻,頻頻地和每一位女士碰杯,但他唯獨忘記了麥子的存在。麥子坐在一個角落里,舉著斟滿琥珀色瓊漿的高腳杯,一飲而盡。那晚她自斟自飲喝了很多酒,沒有等到宴會結(jié)束就離開了酒店,將談笑風(fēng)生的他和她們拋在一片燈火闌珊中。
她流著眼淚獨自一人走進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