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廳上打點,差玳安送去,忽琴童兒進來說道:“溫師父和應(yīng)二爹來望?!蔽鏖T慶連忙道:“有請。”溫秀才穿著綠段道袍,伯爵是紫絨襖子,從前進來,參見西門慶,連連作揖,道其風(fēng)霜辛苦。西門慶亦道:“蒙二公早晚看家?!辈舻溃骸拔矣挚醇伊?。我早起來時,忽聽房上喜鵲喳喳的叫,俺房下就先說,‘只怕大官人來家了,你還不走的瞧瞧去!’我便說,哥從十二日起身,到今還得上半月期,怎的來得快?我三日一遍在那里問,還沒見來的信息。房下說,‘來不來,你看看去!’教我穿衣裳到宅里,不想說哥來家了。走到對過會溫老先兒,不想溫老師也才穿衣裳,說我就同老翁一答兒過去罷?!币騿柫私駯|京路上的人,又見許多下飯酒米,裝在廳臺上,出來擺放,便問道:“誰家的?”西門慶道:“新同僚何大人一路同來,家小還未到,且在衙門中權(quán)住,送分下程與他。又發(fā)柬明日請他來家坐了,吃接風(fēng)酒,再沒人,請二位與大舅奉陪?!辈舻溃骸坝忠患瑓谴缶伺c哥是官,溫老先戴著方巾,我一個小帽兒怎陪得他坐?不知把我當甚么人兒看我,惹他不笑話?”西門慶笑道:“這等把我買的段子忠靖巾借與你戴著,等他問,你只說道我的大兒子好不好?”說畢,眾人笑了。伯爵道:“說正景話,我頭八寸三,又戴不的你的?!睉?yīng)花子此語不僅是逗趣,也是他“不要白不要”的內(nèi)心世界的自然流露。溫秀才道:“學(xué)生也是八寸三分,倒將學(xué)生方巾與老翁戴戴何如?”西門慶道:“老先生不要借與他,他到明日借慣了,往禮部當官身去,又來纏你。”溫秀才笑道:“好說,老先生兒好說,連我扯下水去了。”少頃,拿上茶來吃了。溫秀才問:“夏公已是京任,不來了?”西門慶道:“他已做了堂尊了,直掌鹵簿大駕,明知是丟了實惠,故意如此形容。爭奪正職得逞后的得意語。穿麟服,使藤棍,如此華任,又來做什么?”須臾,看寫了帖子兒,抬下程出門,教玳安送去了。
西門慶拉溫秀才、伯爵廂房內(nèi)暖炕上籠了火那里坐。又使琴童先往院里叫吳惠、鄭春、鄭奉、左順四名小優(yōu)兒,明日早來伺候。不一時,放桌兒陪二人吃酒。來安兒拿上案來擺下,西門慶分付:“再取雙鐘箸兒,請你姐夫來坐坐?!绷季?,陳經(jīng)濟走來作揖,打橫坐下。四人圍爐共坐,把酒來斟,因說回東京一路上的話。伯爵道:“哥,你的心好,一福能壓百禍。就有小人,一時自然多消散了?!睖匦悴诺溃骸吧迫藶榘畎倌辏嗫梢詣贇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