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你是好意,我心領(lǐng)了??墒莿e這么做。”
他的指責(zé)讓我明白他不打算玩我的游戲。我只好不動聲色,不再動作。
我想,不,他是高貴的那類人。不像我,陰險、惡毒、下流。我的痛苦與羞愧因此加劇了好幾級。這么一來。除了因和奇亞拉一樣對他抱有欲望而產(chǎn)生的羞恥,我對他既敬又畏,并且憎恨他——因為他令我厭惡自己。
見過他們共舞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我沒提議要跟他去慢跑。他也沒有。最后我終于提起了,因為雙方的沉默實在令人難以忍受。但他說他已經(jīng)跑過了?!澳阕罱计鸫埠芡??!?/p>
真聰明,我想。
的確,最近這幾天,我習(xí)慣了看到他等我,導(dǎo)致我越來越大膽,從不擔心自己睡過頭。這給了我一個教訓(xùn)。
第二天早上,雖然我想跟他一起游泳,但及時下樓就像是對一次無心的責(zé)備做出受教了的樣子,所以我留在自己房間里。只為了證明一件事。我聽見他輕輕走過陽臺,幾乎是躡手躡腳。他在回避我。
我過了很久才下樓,那時他已經(jīng)出門去米拉尼太太那兒送修改稿,順便取回最新的文稿。
我們不說話了。
即使早上同在一個地方,最多也只是沒意義、湊數(shù)似的場面話。連閑聊也稱不上。
對這種狀況他一點也沒覺得苦惱。他可能根本沒多想。
有人想接近你,因此受盡折磨,你卻絲毫不知情,甚至連考慮一下都不肯。兩周就這么過去了,你們之間連一句話也沒說,怎么會這樣?他知道嗎?我應(yīng)該讓他知道嗎?
與奇亞拉的羅曼史從海邊開始。接著他不再玩網(wǎng)球,開始在傍晚時分陪她和她的朋友騎單車,到沿海岸西邊較遠的山城去兜風(fēng)。有一天,因為要去騎車的人太多,奧利弗問我,既然我不用,能不能讓馬里奧借我的腳踏車騎。
我因此倒退回六歲的狀態(tài)。
我聳聳肩,意思是:請便,我一點也不在乎。不過他們一離開,我立刻沖上樓,埋在枕頭里委屈地哭。
有些晚上我們在“躍動舞廳”相遇。奧利弗什么時候出現(xiàn)從來就沒有任何征兆,常常突然蹦出來,又同樣突然消失,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跟其他人一起。奇亞拉來我們家的時候(這是她從小就有的習(xí)慣),總坐在花園里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外面看,基本上都是在等他出現(xiàn)。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之間卻無話可說,最后她終于問我:“奧利弗呢?”我只能回答:他去找譯者了。或者:他跟我爸爸在書房?;蛘撸核诤_叞伞!班牛俏乙吡?。告訴他我來過?!?/p>
結(jié)束了,我想。
瑪法爾達臉上帶著點同情的責(zé)難搖著頭說:“她年紀還小,而他是個大學(xué)教授。她就不能找個年齡相當?shù)娜藛???/p>
“沒人問你的意見!”無意間聽到的奇亞拉會厲聲喊道,她可不愿意被一個廚娘批評。
“不準那樣對我說話,否則我把你的臉撕成兩半?!蔽覀兊哪遣焕账箯N娘手掌舉在半空中說?!斑€不滿十七歲就光著胸脯跟人親熱。以為我什么都沒看見么?”
我能想象瑪法爾達每天早上檢查奧利弗的床單,或跟奇亞拉家的傭人交流信息的樣子。沒有任何秘密躲得過管家(也就是包打聽)的眼睛。
我看著奇亞拉。我知道她很痛苦。
大家都懷疑他們之間有什么。有些下午,奧利弗說要去車庫的棚屋,騎一輛腳踏車到城里去。一個半小時就回來。找譯者,他這么解釋道。
“譯者……”父親正在慢慢品味一杯正餐后的白蘭地時,他的聲音回蕩著。
“譯者個鬼?!爆敺栠_拖著聲音說。
有時候我們會在城里碰見。
我坐在大伙兒晚上看完電影或上舞廳前愛去的那家咖啡店里,看見奇亞拉和奧利弗邊說話邊從路邊的小巷走出來。奧利弗吃著冰淇淋,她則兩手吊在他空出來的那只手臂。他們什么時候有空變得這么親密了?他們聊的話題似乎很嚴肅。
“你在這里干什么?”他一看到我就說。
取笑是他作為偽裝和企圖掩飾我們已經(jīng)完全不講話的方式。低劣的伎倆,我想。
“出來玩兒?!?/p>
“你的就寢時間不是過了嗎?”
“我爸爸不相信就寢時間那一套?!蔽一乇苓@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