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叫做“初生牛犢不怕虎,長出犄角反怕狼”。眼下這王守仁正是個初生的牛犢子,胸中沒有什么城府,也不在乎那些酸文假醋的客套,見老道士問他,腦子一熱,張嘴就說:“好比《道德經(jīng)》第一章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講的就是一個‘太極圖’?!?/p>
這句話一說出口,老道士又是一愣,上下打量了守仁幾眼:“來,你進屋里來說?!卑淹跏厝首屵M屋在蒲團上坐了,才問,“道可道,名可名,怎么就是一個‘太極圖’呢?”
“道,說的是天地間的道理,名,說的是人生在世的功業(yè)。道理可以思考,但只思考不做事,終無所成;事功可以去做,但只做事不思考,也無所成。所以人生在世,既要有所思,又要有所為。人的‘思’和‘做’,都是針對同一件事,而各表一端,思考之后就做,做一陣又要停下思考,這兩者正好一陰一陽,互相推動,互相促進,天下事無不由此而生,因此而成,這不就是個太極圖嗎?”
王守仁這幾句話說得不經(jīng)不典,不倫不類??珊芏嗳俗x《道德經(jīng)》讀一輩子,也未必讀得出這么一層意思來。
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竟順嘴說出這么一番話……那老道看著守仁良久無言,半晌才慢聲細氣地問:“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在下王守仁,浙江余姚人?!?/p>
老道士微微點頭,沉吟半晌,這才緩緩地問:“你剛才問我打坐入靜的功夫,以前練過打坐嗎?”
“沒有?!?/p>
“想試試嗎?”
道士的話里其實大有深義,可王守仁并沒聽出來,只把這當成一件挺有意思的事了,忙說:“正有此意!”
老道士點了點頭:“好,天下事有緣即發(fā),隨緣易成,你既然說到‘太極’二字,貧道就教你一個太極訣吧。”說著,用左手虎口抱住右手四指,右手虎口抱住左手拇指,兩只手在虎口處正好湊成了一個“太極圖”,又翻過手來讓守仁看,只見兩手拇指正放在手掌心的“勞宮穴”上。
單這一個太極訣,守仁在書上就從未見過,大喜之下趕緊一一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