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怪他眼拙。他向來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主要是我這飼養(yǎng)的人不太稱職,把好好一個白胖少年養(yǎng)得面黃肌瘦,聞到肉就雙眼發(fā)綠。再加上衣衫襤褸,怎么也難以想象這是曾經(jīng)高坐在大陳皇宮龍椅之上的少年天子。
小黃聽聞此言,才細細將他打量一番,半晌,驚喜出聲:“是丞相家的哥哥!是丞相家的晏平哥哥!”
我越發(fā)羞愧欲死!
他怎么能露出一副他鄉(xiāng)遇故知,且這故知必將救他于水火的蠢樣呢?
最終的結果就是我跟小黃都下了大獄。
小小縣城,我們倆隔壁的牢房人滿為患,獨我們兩個住著單間,面對面可以看得到對方,雖然牢房是一樣的臭,但顯然這已經(jīng)算是牢里貴賓級別的待遇了。
小黃從前對衣食住行分外挑剔,如今被我強力改造,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隨遇而安的美德。他啃了雞腿,現(xiàn)在大概是不太餓,倒頭躺在牢里那堆干草之上,不多時就呼嚕打得山響,連牢里尋夜食的耗子都被他這呼嚕聲嚇得繞道而行。
可憐我腹中空空,餓得睡不著,流血的腦袋雖被兵卒粗粗包扎,但身下的干草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兒,令我輾轉不已。我捏著鼻子悲愴回顧,爹爹從前對我的期盼乃是上得了朝堂,搞得了政黨。不料如今我倒變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牢房。
我正在苦苦回想三年前家中飯桌上的菜色,遠處一陣腳步聲,順著牢內的青石板道而來。
那人行得近了,我喜出望外,連連大喊,:“晏將軍晏將軍,餓死了,快弄些吃的來,餓死了我你可就不好交差了。”
他正在行走的腳步一滯,顯然不能理解我這卑微的愿望,更不能理解我這洶涌澎湃的熱情從何而來。他只拿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望了我半晌,大概覺得我實在無藥可救了,便冷著臉呵斥:“安逸,你就不能長長腦子?”也許冷臉只是習慣性,他從沒給過我好臉。
我茫然地望過去:“吃都沒得吃,快要餓死了,要腦子何用?”
他面上顯出的鄙視神情,分明像我瞧著小黃那二傻子一樣的眼神。但因為小黃其實不太懂這眼神,以往我這樣瞧著他的時候,他必然歡天喜地地撲上來,將口水涂我一臉,不顧我的氣急敗壞,極真誠、極友善、極傻氣地表達著喜悅之情:“小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