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一九三六年雙十國慶節(jié)在南京向群眾宣布:“共黨余孽已被圍在少數(shù)邊區(qū),要殲滅并不困難?,F(xiàn)在,共產主義對中國已不再具有威脅性。”蔣演講后,進行閱兵典禮,穿著講究整齊的部隊踢正步,一排又一排的德國武器亦接受校閱。受惠于德國機械工具,中國兵工廠現(xiàn)在可制造若干高質量的精準武器。即使如此,新任德國顧問法肯豪森(Alexander von Falkenhausen)認為,中國仍需兩年時間才能達成他培訓六十個現(xiàn)代化師團的目標。新的德國岸炮、十二艘潛水艇、一艘德制巡弋艦、魚雷快艇等武器,在一九三八年以前還不會交貨。德國空軍已接管培訓中國空軍的任務,如果按照計劃發(fā)展,中國空軍飛行員到了一九三九年就可飛現(xiàn)代化的“梅塞施密特”(Messerschmitts)戰(zhàn)斗機和斯圖卡(Stukas)式轟炸機,代表中、日勢力均衡的大轉變。盡管內戰(zhàn)不斷、世界經濟大蕭條、日本侵奪并且全面?zhèn)鋺?zhàn),中央政府的權力卻是自太平軍起義以來的最高點。春天,蔣展現(xiàn)他的軍事、政治和地下工作的技巧,很快又敉平兩廣一場作亂。亂黨再次指控蔣姑息、獨裁,但基本上它反映出軍閥和中央政府之間持續(xù)的權力斗爭。這些軍閥在各自省份里,獨裁的程度比蔣介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兩年之內,他們屬意的國家領導人汪精衛(wèi)(此時仍在歐洲)就會投靠日本。蔣對這些積習難改的華南軍閥寬大為懷,甚至送給他們三百萬元法幣作為急難救助,可謂開明的自利行為,展現(xiàn)出國家領導人的氣度。
此時令人振奮的成績也不少。政府部隊中的文盲率由七成降至三成。法律條文已經修訂,并在全國施行。最近中央財政權延伸到被擊敗的華南省份,有助于國家貨幣(即法幣)的通行。南京政府財政部長宋子文把農民應納的年稅賦降低了五千萬法幣,秋季農作物收成是二十年來最大的一年。中國已稍為自世界大蕭條的困境中熬過來?,F(xiàn)在,更多的中國農民有更多的錢可花,輕型制造業(yè)和工業(yè)生產穩(wěn)定上升。即使在這段艱苦的歲月,中國人的勤奮和創(chuàng)業(yè)精神已開始展現(xiàn)可觀性。固然仍有許多失敗、普遍亦貧窮,但杰出的中國問題專家邁可爾(Franz Michael)仍肯定蔣介石南京政府頭十年政績斐然,“在經濟開發(fā)、社會及教育改革、政治統(tǒng)一,以及提升中國國際地位等等許多方面,都有極大進步”。
毛澤東既已推崇蔣介石,自由派的報紙有的住嘴,有的也表現(xiàn)出樂觀態(tài)度。學生的怒氣很快也消退。平常批評政府的《大公報》宣稱:“人民的信心猶如死而復生?!睂iT研究民國史的重要學者易勞逸(Lloyd E.Eastman)說,蔣原本被認為是不學無術、圖謀個人權力的武夫,可是到了一九三六年雙十國慶,已被稱譽為“高瞻遠矚的領袖,在國家陷于內部斗爭時,明智地避免和日本沖突”。他成為“民望很高無可取代的領導人”。
一九三六年秋天,毛澤東的狀況也有改善。他只有三萬名步槍部隊士兵,但蘇聯(lián)援助已定期送到。他業(yè)已收到共產國際二十萬美元;九月,斯大林批準再給他一萬五千至二萬支槍、八門加農炮、十門臼炮和“足夠數(shù)量的彈藥”。次年,共產國際答應再送給毛一百六十萬美元。十月,宋慶齡在上海應毛的請求,自掏腰包給他五萬美元,以二○○五年幣值來算,相當于七十萬四千美元。
五月,在蔣擔保安全無虞下,周恩來偕同共產國際(亦即斯大林)的代表潘漢年在上海和陳立夫、張群秘會,繼續(xù)交涉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事宜。潘漢年參與討論,還帶著與共產國際通訊的密碼本,代表斯大林盼望談判成功,如果談成,他會提供蘇聯(lián)軍援給國軍部隊。國民黨方面向周提出一份強硬的要求清單,最重要的是要求中共把紅軍裁到三千人,廢止“紅軍”名義,接受中央政府軍事委員會的控制。中共亦必須取消所有的蘇區(qū),允許在他們的地區(qū)成立民主政府。最后,中共高級領導人應該離職,并出國半年——蔣對戰(zhàn)敗軍閥典型的懲處就是遺其出國。這些要求根本不符現(xiàn)實——毛澤東必然寧可退入蘇聯(lián),也不會接受它們。周當下就拒絕這些條件,堅持中共必須保持對紅軍的指揮權。但是他也讓步說,共軍可以納入為中國軍隊的一部分,遵守聯(lián)合統(tǒng)帥部(以蔣為首的軍事委員會)的調度。會談暫時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