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柯弘安一眼,得了相公允可的眼神后,方笑盈盈道:“夫人說得是,秉性才是最最要緊的!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咱們四姑娘雖說內(nèi)秀,可實則在咱們一眾姑嫂姐妹里面,還算是個主意大的主兒。我們都心疼她,凡事只知讓著她去,她總有她的道理。再說了,四姑娘是咱們老祖宗手底下養(yǎng)大的,許多規(guī)矩連老祖宗也不與她較真兒,哪里輪得上我們這些后來的費心思多唇舌呀!”
華夫人聽了她這一席話,面上便不太好看了。苗夫人冷冷瞪了容迎初一眼,當著客人也不好說什么,只對戚如南道:“你去和大哥大嫂他們坐到一塊兒,和他們一起好生照應(yīng)夫人。昕兒打理好這邊后就回去讀書了,你就多擔待著點?!?/p>
戚如南唯唯應(yīng)了,為柯弘安夫妻倆張羅了一下桌椅茶點,便一同在華夫人身側(cè)坐了下來。
柯弘安和容迎初原以為苗夫人會安排韋氏與他們一道,眼下這樣不免又覺意外。這時正好戚如南又命人為華夫人呈上戲本子點戲,有一句沒一句地問他們二人的喜好。周元家的也率了丫頭媳婦們上前伺候他們茶點,暖的熱的、甜的咸的口味也是一番布置。如此一來,倒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一時未察覺苗夫人和韋宛秋二人早已走開,到了園子外頭去迎接另外一位客人。
孟夫人才從翠幄青綢車里下來,韋宛秋便笑靨如花地迎上前來,殷殷道:“可把夫人給盼來了!剛才娘還惦記著,不知夫人何時來,讓我們都在門前候著呢!”
孟夫人抬起頭來,看到跟前的除了韋宛秋外,還有她身后一位穿著秋香色琵琶襟短襦并紫綃翠紋散花百褶裙的少女,那一張含笑的俏麗臉龐乍看只覺得似曾相識,正自猶疑間,便聽韋宛秋對那少女道:“柔丫頭,你這些天總盼著見一見夫人,如今可如愿了?”
柯菱柔刻意修飾過的面容上難掩迫切之意,她身姿輕裊裊地走前一步,朝孟夫人盈盈福身:“柔兒見過夫人,夫人金安萬福!”
孟夫人心思何其澄明,已暗自有所意會,心知這必定是苗氏的悉心安排。當下她只不動聲色,依著禮數(shù)受了晚輩的禮,亦不多言其他,徑自往內(nèi)走去。
苗夫人這時從園子里迎了出來,笑對孟夫人道:“夫人來了,快隨我到這邊入座吧!”邊說著,邊親自為其引路。
她們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園子的南邊,與華夫人的席位隔開了一個十扇八仙彩繡屏風的距離。此時孟夫人與苗夫人她們一行人走了過來,本也沒能馬上看清華夫人那邊的境況,韋宛秋施施然走到孟夫人身側(cè),朝前方一指,微笑著道:“瞧,華夫人頭一次到咱們府里來,跟芷丫頭說話可投契了,還有相公和姐姐陪在旁邊,可熱鬧呢!”
孟夫人循著韋氏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柯弘安、容迎初和柯菱芷三人正圍坐在華夫人身旁,雖然沒到談笑風生的地步,可也是一團和氣的。
苗夫人亦笑道:“弘安和迎初他們最是得體了,畢竟是貴客呢,華夫人才來,他們也用不著我這個做長輩的提點,便曉得帶著芷丫頭過去照應(yīng)了!”
韋宛秋像想起了什么,道:“我剛才跟相公提過孟夫人很快就要到了,讓他隨我們一起出來迎接,可現(xiàn)下……想是跟華夫人相談甚歡吧?竟忘了這事了,我這就過去跟他們言語一聲?!?/p>
苗夫人作勢拉住了兒媳,道:“孟夫人才進門,可還顧不上歇一歇呢,還是先請客人入座再說吧!”
孟夫人微微皺起了眉頭,身子是隨著苗氏她們的邀請坐了下來,可目光仍停留在柯菱芷他們所在的一方上,目內(nèi)泛起了一抹難以置信的疑慮。
眾主子都點過了戲后,戲臺上傳來了高胡、二弦、揚琴、喉管等領(lǐng)奏樂器的和鳴奏響。這頭一出戲目是華夫人所點的《醉打金枝》。
柯弘安聽得樂聲起,知該是客人已到齊,遂轉(zhuǎn)過頭來張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坐在苗夫人左側(cè)的孟夫人,他臉色微微一變,悄悄向容迎初遞了一個眼色。
容迎初會意,亦回頭看去——不知何時柯菱柔竟也到了場,此時只見她正坐在孟夫人的下首,殷切地對孟夫人說著什么,一旁的苗夫人和韋宛秋均是面帶笑意,不是樂見其成是什么?
她心下怒意驟起,目帶焦灼地看向丈夫。他輕咬下唇,似在思量著什么。本來并不甚明白苗氏她們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可看現(xiàn)下的情形,她們的意圖已是十分明顯了,不過就是想讓孟夫人親眼看到他們兄妹幾人如何在華夫人面前殷勤,好使得孟夫人懷疑他們對馮家的誠意罷了。
只是眼下他們夫妻二人亦不能貿(mào)然拋下華夫人不顧而去。這是苗氏設(shè)下的陷阱,他們即使一走了之,都已然是于事無補,得罪了華夫人還是其次,還會讓孟夫人覺得他們首鼠兩端,欲蓋彌彰,反而對芷兒的親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