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奈愁何

傍山而筑的茅亭藏在古木叢中，深僻幽靜，是為品茶、清談之佳境。汲山泉煮巖茶，佐以江南茶點，他風(fēng)度從容為客煮茶。是時，林泉滴濺，巖兔在亭邊悠閑啃草。趺坐一旁的禪師，淡然淺笑，偶發(fā)清語解人愁緒，言語間流露出離世絕俗的禪意。對著他，真會教人忘了住久了的人間。

“我要走了?！?/p>

“去哪里？”

“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哪一朵云？”

“朝云?！?

“什么時候？我送你?！?

松風(fēng)過后，崖前樹下的人輕輕搖頭。

“你說那是什么樹？”他指著崖壁上一樹繁花問我。

“合歡?！?

“十多年前，我患病住在醫(yī)院，當(dāng)時病房外就長著這樣一棵樹，就是它陪我度過許多寂寞的日子?！?/p>

我與他有過這樣的對話，而今繁花落盡，觸目皆為陳跡。惟有嘆匆匆夢短，人間事，幾黃梁！

蒼苔滿地

在寺院的知珍堂，與眾法師一同觀看《終南茶道》的短片。他悄悄遞過來的紙條上寫著：“清寂的空山，古寺儼然，灑脫的僧侶生活，這情景就在瞬間被定格。這觀者眼中的美好，其實只是僧侶歲月里一抹淡淡的痕跡罷了。我知道，人心累了，或許這黑與白就構(gòu)成了這個世界?！?/p>

古琴聲中，因這一紙短箋，生出悵惘之思。他用心看了我展出的照片，并讓我懂得那些藏在影像背后的情感。無以為報，所以帶他去云水閣邊看蒼苔。身著月白長衫的男子，俯身輕觸那一石蒼苔。他閉目傾聽，而后大笑，說五蘊皆空。

寒山僧蹤

那是個霧蒙蒙的冬日，僧院里飄著臘梅淡淡的香。龔一先生攜琴到南山宗祖庭樂供，隨行還有羅守誠先生等人。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那場演奏多少留下點遺憾，然而之于我這樣的外行人，聽來還是很好的。印象最深的就是琴簫合奏的《寒山僧蹤》，飄渺空靈的樂聲，仿佛把我?guī)У揭粋€纖塵不染的世界里，直到曲終還沉浸其間。

再次聽到這曲子是一個雪天，在山僧的寮房外。那令我魂牽夢縈的樂聲就那樣悠悠地飄出窗外，房里有人輕和低唱：

夜客訪禪登巒峰，山間只一片霧朦朧。

水月鏡花，心念浮動，

空不異色，色不異空。

回眸處靈犀不過一點通，

天地有醍醐在其中。

寒山鳴鐘，聲聲苦樂皆隨風(fēng)，君莫要逐云追夢；

拾得落紅，葉葉來去都從容，君何須尋覓僧蹤？

我還記得一曲終了，房里那人輕聲的嘆息。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