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雪夜,楊、王會談,師徒商訂培養(yǎng)計劃,王闿運語重心長地對愛徒說:一是功名之學,三“我現(xiàn)在開三門課,二是詩文之學,是帝王之學,不知你想主學哪門? ”楊度聽了覺得新鮮,忙問道:“先生,請問何謂功名之學、詩文之學、帝王之學? ”
按照后人的想象,王闿運是這樣解釋他的三門學問的:
功名之學就是為求取功名而學的,功名是登堂入室的最終目 的,學問不過是敲門的磚石,從事這門學問,不必深究圣賢的精義,不必身體力行做人的真理,功名到手,磚石盡棄,只需遵循權力場的潛規(guī)則即可。
詩文之學,重在探求古今為人為學之真諦,寫詩作文,治經(jīng)治史,探幽發(fā)微,啟人心扉,重在立言。
至于帝王之學,那就是最高的學問。以經(jīng)學為基礎,以史學為骨干,以先秦諸子為枝,以魏晉詩文為葉,通孔孟之道,達孫吳之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集古往今來一切真才實學于一身,然后登名山大川以恢宏氣概,訪民間疾苦以充實胸臆,結交天下豪杰以為援助,聯(lián)王公貴族以通聲息。然后,又有兩種選擇,要么從容取功名,踏上仕途,參知政事,做一代賢相,建千秋偉業(yè);要么冷眼旁觀朝野,尋覓非常之人,出奇謀,書妙策,乘天時,據(jù)地利,收人心,合眾力,干一番非常大業(yè),以布衣謀卿相,由書生封公侯,名震寰宇,功標青史。
以今人的專業(yè)眼光來看,這個帝王之學實在是一個大雜燴,不無忽悠之嫌疑。時人也說,王闿運好為高言。言外之意,王氏之言,多半當不得真的。但這一番話在年輕的楊度聽來,仿佛如飲狂藥,無法不怦然心動,尤其是那一句“以布衣謀卿相,由書生封公侯”,令楊度心馳神往。他當即表示愿學帝王學。
這邊廂楊度尚在幸福憧憬,王闿運又潑了一瓢冷水,嚴肅地說:“帝王之學是門大學問,可是樹大招風,高處不勝寒。可能功成名就,入凌煙閣,上封侯榜,也可能身首異處,毀家滅族,實不如功名之學的穩(wěn)當、詩文之學的清高,你可要三思啊。 ”
楊度豈是知難而退的主!他不假思索,應聲答道:
“清君側,誅權臣,自來干大事者橫尸路旁的多得很。我主意已定。倘若先生所教,能成就一番事業(yè),雖不得善終,亦甘心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