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獄醫(yī)翟智
年前,姜尚堯隨同德叔上原州。
在龍城國際酒店的大堂前,德叔與原州鐵路局局長平心靜氣地等待著,偶爾低頭輕聲交談。稍退后半步的姜尚堯心中回味著之前德叔的那一番叮囑:“鐵道部自成一統(tǒng),運輸局孟局長這次從部里下原州視察工作,輕車簡從,難得抽時間來會晤。他在原州局時我們已經(jīng)是老相識了,這么多年交情,關(guān)系來之不易,等一會兒說話但求謹慎,不可冒進?!?/p>
比約定時間稍晚五分鐘,像掐準(zhǔn)點似的,一部奧迪不疾不徐滑進大堂車道。司機下車開了車門,德叔與袁局近前兩步,迎了孟局下車,雙方笑容如拂面春風(fēng),氣氛和諧。
孟時平和區(qū)德稍作寒暄,望向姜尚堯,問:“這就是你侄兒?不錯,小伙子一表人才?!闭f著摸摸腦袋,“我們老了?!?/p>
雖說兩人交情匪淺,說話不需拐彎抹角,可這種應(yīng)酬技巧德叔早已爛熟于心,不過是順勢溜兩尾“松柏常青”之類的須而已,當(dāng)下言談甚歡地一起進了專用電梯。
在原州盤桓數(shù)日,各處應(yīng)酬不休。德叔一是為了來年的車皮調(diào)控指標(biāo),二是將姜尚堯以他接班人身份介紹給一應(yīng)關(guān)系人等。這一次宴請邀約,則主要是聯(lián)絡(luò)感情,另外請孟時平不吝法眼,幫忙鑒定他新獲的一幅蕭照真跡。
這等逢迎權(quán)貴的手段,姜尚堯幾年前是想也不曾想過的,與他的生活殊無關(guān)聯(lián)。此時敬陪于末座,他凝神細聽,暗自揣摩,偶爾見縫插針應(yīng)對一二句,很是恰到好處。孟時平裝模作樣地大嘆“后生可畏吾衰矣”,而德叔的笑容更加愉悅快慰。
“孟局,今年你是長風(fēng)破浪,更上青云,看得我那叫一個眼饞,這第四杯更加要干了賀一賀?!?/p>
孟時平掩住酒杯,似笑非笑望向區(qū)德,“老區(qū),你這話我怎么聽都不是那個味,話里話外都在敲打我。怎么,石原線你也想分一杯羹?”
這一個單刀直入,座上人都笑起來。區(qū)德也不遮掩,嘆口氣說:“我也知道自己斤兩,沒那個實力。但是石原線是第一條高鐵,意味著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我吃不動,吞吞口水總成吧?”
孟時平指著區(qū)德連連搖頭,一掃眼瞥見姜尚堯臉上笑意,有心考較,問說:“小姜,你叔眼饞什么,你肯定明白,說來聽聽?!?/p>
姜尚堯心中一動。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際上下了個暗套。若說施工招標(biāo),這席面上的雖都不是外人,但行事直白是大忌,擺明了車馬,大家都不好看;若說高鐵增加了外運能力,德叔做了這一行這么多年,還計算著這個未免給人格局太小的感覺,又落了下乘。他繼而想起德叔之前的叮囑,拿眼望過去,德叔揚揚下巴說:“你孟叔存心為難你,放膽子說,咱輸人不輸陣?!?/p>
孟局和袁局同時呵呵而笑,孟時平略帶三分無奈搖頭,“幾十年了,還是這喜歡擠對人的臭毛病。我還沒說什么,大帽子先扣上了?!?/p>
待笑聲稍止,姜尚堯謙遜地欠一欠身,坦然地答道:“既然孟叔問到,那我大著膽子說兩句。石原線是第一條高鐵線,意味著將來會有更多重要的干線興建高鐵。加快基礎(chǔ)建設(shè),能促進很多關(guān)聯(lián)行業(yè)的繁榮,像冶金、能源。具體到我們省,煤炭流通速度加快,等于未來天然氣、電力、焦化、金屬鍛造這些行業(yè)都會更上一層樓。我叔說眼饞,其實也就是嘆惋個人能力有限而已。”
孟時平手中杯子轉(zhuǎn)了兩圈,注視姜尚堯良久,點頭說了一個“好”字。接著轉(zhuǎn)向區(qū)德,拍拍老友肩膀,“聽見沒有,你侄兒都說將來大有發(fā)展機會,急什么?難不成還一口給你吃成個胖子?”
這句話儼如定心丸,區(qū)德與袁局相顧一笑,皆是喜形于色,區(qū)德咧嘴問:“那我們再干一個?”
“你這酒葫蘆!”
姜尚堯暗自舒口長氣,知道這是過關(guān)了。他給桌上人輪番斟滿酒,再坐下突然想起慶娣在電腦前,搜索出頁面給他看時那抬頭的一笑。
席上其實都不是好酒之人,談完正事不過是聊些官場軼聞。姜尚堯深知分寸進退,偶露崢嶸之后即刻收斂了心神,謹言慎行。
歡宴終散,大堂前司機等候已久,三人送孟時平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