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亦銘這會兒是完全明白了，她要不是遇上了不順心的事，肯定不會這樣。敢情今天的放開，是因為別的事。是什么事兒讓她超常發(fā)揮成這樣，把酒當白開水喝？

他略一思索，頓時明白了，拿起面前的杯子，在她還沒把杯子往嘴里送的時候，跟她碰了一下，說道：“曉晨，什么事也別憋在心里，我看出來你不開心。是為感情吧？感情這東西傷人，最怕是你還愛著人家，人家卻不在乎，讓你長痛短痛都不能！”

這話說到袁曉晨心坎里去了，她眼皮一抬，問道：“為什么長痛短痛都不能？”

莊亦銘喝了一口酒，輕輕嘆息道：“放棄又不甘，挽留又太難。就像雞肋似的，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呀！”

袁曉晨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滑下來。這句話簡直就是在說她，說她跟伊旭杰的婚姻。兩個人別別扭扭磕磕絆絆地走到現(xiàn)在，說無愛吧，似乎還有點；說有愛吧，卻已經(jīng)找不到痕跡。離婚吧，還有點割舍不下；不離吧，卻又飽受折磨。

沒有酒精的催發(fā)，她也許會更理性一些，還會拼命把這種情緒壓制在心底最深處，當人的一面展露光鮮，背人的時候再去自傷。但現(xiàn)在，莊亦銘的話就像一根導火索，成功地把她克制著的感情給扒拉了出來，炸得她腦海里噼里啪啦地響，她喃喃道：

“對，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她看向他，“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他的眼神幽深，出口石破天驚，“既然終是要棄掉的，遲棄不如早棄。

少受點痛苦，少受點折磨，也許，有一段更美好的感情就在前面。為什么要為即將失去的東西浪費時間呢？”

袁曉晨在他幽深的目光注視中有點睖睜，訥訥地問道：“你當初離婚，就是因為這樣嗎？”莊亦銘沉沉一嘆，道：“我們長期聚少離多，感情名存實亡，最后，她受不了，愛上了別人，作為男人，我自然只能成全她！”

“那你還愛她嗎？”

借著這點兒酒，袁曉晨是真的完全放開了，換了清醒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問這個問題。

莊亦銘倒沒有在意，他展顏笑道：“已經(jīng)兩年了，我接受了現(xiàn)實。一段感情的開始和一段感情的逝去，其實都有跡可尋，愛也罷不愛也罷，她都已經(jīng)淡出了我的生命，那段感情，也不會再成為我的困擾了?！?/p>

袁曉晨沒有說話，若有所思地喝酒。

莊亦銘看著她喝，不勸解，只是眼神深深的，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

袁曉晨卻是眼皮也沒抬，好像把心中的郁悶和怨恨全報復在酒上了。

三打酒全光了，袁曉晨一個人喝了兩打，莊亦銘陪喝了一打。這時，她已經(jīng)醉眼朦朧不辨東西，卻偏偏還沒醉倒，反倒語出驚人，笑嘻嘻地，吐字不清地道：“莊……呃……亦銘，你想……一夜情嗎？我們……我們一夜……情去……去吧！”

莊亦銘倒吸一口涼氣，眼光幽幽地看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袁曉晨笑嘻嘻地道：“知道，你對我……真不錯，難道你不是……喜歡我？嗯……你應該……是個，是個不錯的一夜情……對象……”說完，她頭一歪，伏桌上睡著了。

莊亦銘看著伏在桌上的她，良久，才從心情激蕩中回過神來，原來她一直知道他的想法，找借口一起吃飯，不動聲色地默默幫忙，她都清楚，只是不說。

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她的呢？他記得那是一年前，他和她一起應酬一個飯局。對方是個酒量驚人的東北人，杯子底下見真章，顯交情。他無法拒絕，只能陪喝。其間，袁曉晨其實是想幫他擋兩杯酒的，被他制止。還好對方也挺爺們，沒為難女性。袁曉晨只是淺抿了幾口，坐在一邊觀戰(zhàn)。

曲終人散的時候，東北那哥們叫他下屬架走了，這邊他也就快繳械了。袁曉晨送他回家。到家后，他頭疼欲裂，似乎還吐了，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看見有個身影在一邊忙碌，又是熱毛巾又是涼水漱口，拖地擦地，換去他弄臟的衣服……溫暖的手，關切的眼神，在他即使頭暈目眩的情況下，也記憶深刻，清晰如昨。

她照顧了他一夜。第二天醒來時，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她已經(jīng)累得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他站在沙發(fā)前看著睡夢中她嬌嫩的臉，發(fā)了好久的呆。

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有什么東西擊中，一片春暖花開。也許是那時候埋下了一顆愛的種子，到現(xiàn)在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了。

從那以后，他開始關注她，見她經(jīng)常加班，卻整晚一個電話也沒有接過。所以，他猜到她婚姻并不美滿，過得并不幸福。沒有哪個幸福的女人會在下班的時間還把自己禁錮在辦公室的。沒有哪個男人對自己愛的女人連日加班深夜不回連個電話也沒有的。他想，她不幸福，既然那個忝為她老公的人不能給她，也許，他能給她！可是，她似乎對一切都不在意，他的關注也好，關心也好，工作中默默的幫助也好，于她，并沒有什么不同，她始終把他們定位在上司和下屬的關系，連朋友也不是。她的不快樂始終掩藏在內(nèi)心，深深的，不容碰觸。

直到這幾個月，她變本加厲地加班，幾乎把自己當機器，他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同了。試著努力，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疏離而淡漠，他們成了朋友。今天到這里來吃晚餐，他真沒想到會遇到她。其實，他約了一個朋友，但遇到她后，他悄悄給朋友打了電話，改期再約。而她，終于也對他敞開了心扉，不介意把自己的傷口展示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