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趙金子拿出一本成功學的書,上面寫滿了各種勵志故事。雖然這本書的作者一輩子做過唯一成功的事就是出版了這本書,但趙金子還是被深深地打動了,她覺得那個沖到高層面前占用對方五分鐘時間并成功跨學歷跨專業(yè)毛遂自薦的故事好極了。她就要這么干,她只要從何玥玥那里打聽到面試的時間就行了。趙金子甚至絕望地想到入職以后的生活:與何玥玥形影不離——她堅信何玥玥成績那么好的人一定可以考上;與何玥玥相互擠兌——這似乎是她們倆保持多年好友關系的唯一方式。周一一大早,高山從貴州凱旋順利完成生生果業(yè)項目又順便拿到鎳鈷科技的消息傳遍了全公司。當然,也傳到了關一禾的耳朵里。關一禾站起身,走入自己昔日的辦公室,如今,高山正坐在里面,意氣風發(fā)。關一禾恭喜高山拿到了大項目,高山自謙地解釋,都是公司平臺好,如果在以前的小公司,這樣的大項目做一單就一年不用開工了。
高山只字未提關一禾對這個項目的貢獻,只字未提新項目最初也是關一禾帶到公司的,更只字未提當初是關一禾百般努力自己才進了豐盛,他只是淡淡地說:“小關,你何必走得這么匆忙呢?公司待你不薄啊。對了,你搬辦公室的時候剩了一些東西?!闭f著,高山轉身,關一禾以為高山要給自己取東西,忙伸手去接,沒想到高山只是找出了一包煙,抽出最后一支,沖關一禾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最后一根。東西放前臺了,你記得去拿。”
老關變成了小關,好像變得不僅僅是稱謂吧。關一禾本來是來恭喜高山的,沒想到,卻意外地感受到了詭異的氣氛:似乎是被羞辱的感覺。他關一禾,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葉曉玲也從Mary那里得知了這個重大消息,她設身處地地站在關一禾的角度替關一禾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關一禾,但細想之下,把關一禾推向如此境地的不是自己又是誰呢?想到這里,一絲惡心的感覺涌上心頭,曉玲躲到女廁所吐得稀里嘩啦,十分不情愿地又把自己的早飯回味了一遍……
從廁所出來,臉色蠟黃的葉曉玲正好碰到Mary捧著一疊文件從辦公室出來,她看見曉玲忙揮手:“幫我復印二十份這個文件,午飯時間到我辦公室開個小會。”說完把那疊足有一百頁厚的文件塞到曉玲懷里,哼著歌又回了辦公室。至少說明領導心情不錯,曉玲拿著那疊文件去了復印室,她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關一禾從前臺拿到高山給自己整理出的東西,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些根本沒用的破爛,心里愈發(fā)郁悶,經(jīng)過打印室,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老婆居然站在復印機前一疊一疊地復印東西。關一禾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他沖進打印室,一把把曉玲拉到一邊:“你不知道這玩意兒輻射多大么。”
曉玲一個沒站穩(wěn),文件呼啦啦都撒在了地上,她看著關一禾,滿臉委屈就要去撿。
關一禾攔住她,拉過一把椅子,把曉玲安置在一邊:“你別管,我來弄。”
趁著關一禾撿文件的當口,曉玲低聲嘀咕:“你都要走了,還能管我多久啊?!?/p>
“公司已經(jīng)筆試了一批新的實習生,Mary也跟公司要人了。”
關一禾卷起袖子,站在打印機前面的樣子像個手術臺前的醫(yī)生,曉玲看著關一禾一絲不茍?zhí)孀约河∥募臉幼?,感到很踏實,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絲莫名的惶恐:再有兩周時間,關一禾就不會站在這里了,沒有了戰(zhàn)友的戰(zhàn)場,她該怎么辦。
“中午想吃什么?”關一禾關切地問。
“沒胃口。”雖然漱了很多遍口,但曉玲還是覺得自己嘴里的味道不好聞。
“那也得吃。”關一禾的眉頭蹙了起來。
“Mary叫開會,中午肯定吃盒飯?!睍粤嵯肫餗ary的叮囑,覺得自己找到了托辭。懷孕真是麻煩啊,食欲、尿意總是來得毫無征兆,“我聽說了鎳鈷科技的事……”
“高山有他的苦衷,換了是我,估計也一樣。”關一禾明白曉玲想安慰自己,但他實在不想讓懷孕的老婆為自己的事情費心。
結果,午飯時間的會議取消了,原因是“關一禾要跟Mary小組的同事們吃個踐行飯”。雖然大家都感到很奇怪,但想想關一禾這一辭職,人走茶涼跟Mary又有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情感淵源,也就沒那么多想法了。
曉玲接到通知時,內心小悸動了一下。她覺得這種悸動特別像言情小說,但細細想想,她也只能說出“一騎紅塵妃子笑”“烽火連天戲諸侯”的愛情。只不過,似乎這些愛情后來都……沒有后來了。曉玲下意識地吐了吐舌頭,偷偷給關一禾發(fā)了短信:“不用注意影響么老大?另外,我要吃肉。”
關一禾什么也沒回,他云淡風輕地坐在主賓的位置上,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一桌子曉玲愛吃的菜,當然沒有人知道絲娃娃、疙瘩湯意味著什么。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你在我對面不能把醋遞給我——曉玲大快朵頤的時候,由衷地,這樣想。有點像諜戰(zhàn)劇吧,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其實從古到今,從中到西,人類對激情與感情的需求一直都沒有變過。無論是羅密歐朱麗葉還是梁山伯祝英臺,被禁忌的愛,一直是亙古不變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