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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那天空得有多高多藍呀。那草地得有多廣多綠呀。還有藍天白云下面與綠茵相接的大海。
看了一期關(guān)于新生在海邊軍訓一年的電視節(jié)目,我就打定主意要上這所大學。只要一閉上眼睛,想象自己身著軍裝走在藍天白云下草地上的情景,幸福感就涌上來,使做夢少年的臉變得通紅。在決定的那一刻,所有讀過的歷史書和兩年前看過的新聞鏡頭全都沒有發(fā)揮作用。
我和你
高考成績貼在教育局圍墻上的那天,我看到自己名字和跟隨其后的各科成績被無數(shù)人用手指劃過,成為最顯眼的一行黑色時,我就知道夢圓了。我坐在離人群很遠的一張街邊長椅上,想象自己馬上就要去這所在海里訓練水兵的學校,臉燒得發(fā)燙。整個文科班只有我一個人上了本科線,而我居然就是全省的第一名。認識不認識的一堆人唧唧喳喳地從我身邊走過,有的好奇駐足觀望,他們看見我傻傻地笑著,卻不知道我正做著乘船漂浮在海上的白日夢。
你
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年,你大學一年級。你上大學比同齡人早了快三年。人們都夸你早慧,沒人知道那不過是因為爸爸留學、媽媽沒辦法一邊上班一邊照顧你,只好把不滿五歲的你送到了和部隊關(guān)系很好的育苗小學。爸爸在軍隊是研究火箭的科學家,在其他人爭相回城上大學的時候早早就公派出國讀博士。于是你度過了一個幾乎沒有父親的童年。
爸爸學成歸來時帶回一個新阿姨,那時你已經(jīng)上小學五年級了。不到十歲的你揮舞著媽媽做飯的菜刀,把爸爸和他的女朋友轟出了家門。爸爸半夜回到家,跪著懇求你和媽媽的原諒。媽媽原諒了爸爸,女兒守護了家庭,留住了一個沒日沒夜泡在實驗室里的爸爸。
爸爸是愛媽媽的,也是愛你的。男人的愛有時就那么古怪。
在那年初夏部隊開始進城的時候,他讓你向?qū)W校請了假,帶著你和媽媽去歐洲游歷,重復了一遍十年前他和阿姨浪漫出軌時的足跡。
女人的愛有時也很奇怪。媽媽知道這路線圖的來歷,但并不把話說破。那時你已經(jīng)上了一年大學,和揮舞菜刀時已然大不相同。
你們秋天回國的時候,城市里已經(jīng)干干凈凈,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爸爸的度假安排使他和媽媽得以避免參與很多關(guān)于反省的會議,而你和同學之間,本身就有兩三歲的年齡差距,這下又平白多出一條代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