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透過門縫所看到的一幕,是我一生都難以揮去,又一生都不愿再想起的一幕。
我崇拜、敬慕甚至暗戀的老師,那個三十來歲儒雅風度的美男子,永遠如少年一樣清俊溫柔的林月河,此時此刻,赤身裸體地躺在我家臥室的大床上,具體點說,是躺在我的媽媽,那個曾經風情萬種,曾經歇斯底里,當過模特寫過小說又離過婚的女人甯傾瀾同樣一絲不掛的身上。
他們緊張而又安靜地糾纏在一起,仿佛是眷戀這一刻的親密,又像在等待門外的闖入者的離去。
我頂著昏沉沉的大腦和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不知是怎樣走出了家門。
在門外那條長滿荊草得小路上,我發(fā)瘋般地奔跑著,像遭了猛獸咬傷的小狗。天色已經暗沉下來,在廖靜的小城暮色里,風無言地吹著,它拂動我的頭發(fā),觸摸我的耳朵,仿佛正輕輕告訴我:薄砂,親愛的薄砂,一切都會過去,別怕,別怕。
我把淚水灑在風里,蹲下身,抱住自己,蔥郁瘋長的荒草將我深深埋沒。
這世界,誰也看不見我,誰也不曾顧及我。
天將黑時,家里的大門發(fā)出響動,我將眼睛從草叢中透出,視線里只見一個男人,一個身材清瘦的男人快步走出門的身影。
星星在淡藍的夜空里一顆一顆升起,混沌不清的光線里,他們斷續(xù)輕呢的交談被風送入我的耳中。
“走吧……以后,不要再來?!睂巸A瀾扶著門框,垂散的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
“我會的?!蹦腥溯p聲地溫柔地而又無比惆悵和眷戀地說。
“后會無期,阿瀾?!憋L把男人的這句話清晰而及時地送進我耳里,身上立時沁出一身涼汗。
甯傾瀾,阿瀾,原來,她就是他眉間心上念念不忘的阿蘭!
屏住呼吸,透過層層雜草偷窺,男人熟悉的輪廓熟悉的聲音漸漸從模糊到清晰,直到他離大門越來越遠,離寧傾瀾越走越遠,直到他經過我的面前,再次讓我清楚而又絕望地看到他的臉。
他說我像誰誰,他在我家門外徘徊,他還醉酒沉淪,一蹶不振。
其實都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女人,其實一直就生活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