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好奇心很重,遇到什么都想打聽清楚,曾試探著問她,怎樣學成文身手藝,身世如何。小唐或避而不答,搖頭淡笑,或東拉西扯,轉開話題,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我知道這類手藝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也不好太過強求,又問她店門外懸掛的那副對聯代表何意。小唐倒不隱瞞,說是墨門歷代傳下來的,算是一個門規(guī),需要時時謹記。至于其中緣故,她也不知道。
關于如何在器物表面施展刻形,小唐顯得頗為自負,當即打開了話匣子。她告訴我,文身手藝看似平平無奇,其實里面的奧秘無窮,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文身師,必須熟知各類材質的屬性,能夠辨識其紋理走勢,利用絕妙的手法行針,而不是一味地使用蠻力。否則手就不是手,而是鉆頭。再說了,有些極其堅硬之物,就是金剛鉆也未必鉆得開。為了讓我有直觀的感受,她讓我拿出紅木板,要親自落針嘗試。
見她有意演示,我心頭大喜,也想看個新鮮,立刻取出紅木板交給她。小唐卻沒有接,而是先去衛(wèi)生間洗凈雙手,說是墨門自古便有規(guī)矩,文身刻形前必須凈面洗手,所用銀針平時都要插在名貴的硬檀木上,保持潔凈潤澤,以示對受刺人、物的尊重。
準備工作完畢后,小唐把紅木板平放在桌子上,指節(jié)輕輕叩擊幾下,發(fā)出清脆的金屬聲音。她緩緩地點著頭,左手食指指肚不停地撫摸著板面空白處,偶爾指頭輕微下壓,眼睛微微瞇起,似乎在品味著什么。同時,右手拇指、食指捏住一根三厘米長的銀針,輕輕地掠過板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音。突然,她手勢一頓,腕子急抖,迅即向下刺去,咯吱一聲輕響,針尖竟然微微沒入少許。
她立即將手掌上提,指尖向下,捏住銀針尾端向內猛刺。就見細細的針體顫巍巍地抖動著,猶如面條一般逐漸彎曲變形,針尖與板面的交接處,發(fā)出執(zhí)拗刺耳的磨牙聲,卻始終不能前進分毫。
較力良久,小唐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慢慢淌下,指甲開始發(fā)白,手也跟著抖動起來,想來極其耗費氣力。她抬起頭,嘆了口氣,指端揉搓幾下,慢慢拔出銀針,板面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小針孔。
我清楚紅木板的堅硬程度,小唐單憑一根細針就能刺出洞眼,還真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我伸手摸摸,感覺針孔周圍比較圓滑,但與龍紋比較還是相去甚遠。
小唐一臉沮喪,輕輕地摸著紅木龍板,恨恨地說:“唉,本事還是不到家啊,也就這樣了。”然后又講出一堆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我聽得不是很明白,就是覺得挺玄乎,估計是文身師特殊的手藝吧。
望著紅木龍板,我忽然想到,舅舅身上那塊戰(zhàn)士容貌的文身又是何人所刺呢?但由于人皮不在手邊,單憑一張照片,小唐也無法說出具體,只說刺法非常精妙,她都未必能夠做到,肯定不是普通文身師的手藝。
時間過得飛快,我在小唐家已住了半月有余,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吃就是睡,倒是養(yǎng)起了膘,氣色也比以前好了許多。
連日來毫無異動,我心里開始長草,坐立難安,決定不能再浪費時間,立即展開自己預先計劃好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