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體制內(nèi)成長的李連杰,不僅有很強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而且內(nèi)心一直有一種民族主義情懷。因為這樣的情懷,他能大膽拒絕美國總統(tǒng)的邀請,也會為選擇電影事業(yè)還是繼續(xù)留在武術隊而苦惱。但他的民族主義并不狹隘,他希望五湖四海的人真正成為兄弟。于是,在“永遠不做傷害民族和國家的事”的底線之上,他盡力用寬大的胸懷對待所有人和事,并努力追尋生命的真正意義。
到了40歲,李連杰說他好像已走過了其他人一生要走的路。的確,這些年來,他經(jīng)歷過人生的種種幸與不幸。在此之后,他潛心修佛,與智者交流,目的就是尋找讓心永遠平靜、快樂的方法,因為再多的物質(zhì)都換不回永恒的快樂。而在修心的過程中,他也漸漸悟到武術的最高境界,并將其在自己一部武術電影《霍元甲》中表現(xiàn)出來。
過度的民族主義不是好東西
從小所受的教育和所處的環(huán)境,讓我產(chǎn)生了很強的責任感、使命感,也讓自己背上一種包袱。在武術隊的那些年,每次參加各種武術比賽,當市領導講話的時候,我們都認為他代表著全市人民的心;每一次出國表演,我們都默默告訴自己,我代表著中華民族青少年的精神面貌。
一件比較有意思的事情是,11歲那年我拿到全國武術大賽的第一個冠軍,然后就去美國交流演出。當時的美國總統(tǒng)還是尼克松,演出結束后他問我:“你功夫這么好,長大后做我的保鏢吧?”我想都沒想就對他說:“不,我要保護所有中國人,而不是你一個人?!?/p>
此話一出,場面有些尷尬。旁邊的基辛格便圓場說:“你以后可以做外交家了?!笔聦嵣?,在出國表演之前,我們已經(jīng)被訓練了大半年的時間,學了很多外交辭令,被問到政治問題,我們要表達立場。但有時牽涉到國家情報、機密時,我們就要用“天氣好嗎”、“運動好嗎”等轉(zhuǎn)移話題。
因此,當時說“我要保衛(wèi)全體中國人民”,確實是那個年代我被訓練出來的直接反應,有點民族主義的味道。但我記得尼克松總統(tǒng)說了一句話,他說中國是一個很偉大的國家,很偉大的民族,美國也是。如果這兩個大的國家能彼此溝通,彼此理解,就會對整個世界的和平起到很大作用。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了,回想起這句話,我仍然覺得很有道理。
我一直認為,民族主義是個好東西,但過度的民族主義就一定是壞東西。雖然從小就背負著強烈的使命感和民族榮譽感,但我所受的教育中也有“四海皆兄弟,中國人的朋友遍天下”的內(nèi)容。美國人是我們的朋友,非洲人也是我們的朋友,這話毛主席說過,周總理也說過。所以,后來每次出去,我都以這樣的心態(tài)面對世界,試著拋下“你”、“我”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希望五湖四海的人真正成為兄弟。
其實,到了現(xiàn)在,人們都很熟悉我所說的那些名詞,它和“全球一體化”、“地球村”的概念都是一致的。如今,很多東西我們根本分不清它是中國的還是美國的,又或是其他國家的,像一個品牌的貨物,可能美國買了原料,然后在中國生產(chǎn),再銷往全世界。
再說10多年前流行的“打進好萊塢”這個詞,我有不同的觀點。如果好萊塢的那扇門根本不開,我們怎么打進去呢?如果中國根本不開門進行貿(mào)易活動,國外品牌又怎么打到我們這里來呢?
在我看來,國與國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都存在著互動的關系,在這個互動關系網(wǎng)中,我們都是一個整體。所以,從武術表演到后來拍電影、做慈善,我始終都記著老祖宗們說的“天下為一家”,就是要用寬廣的胸懷應對每一件事,后來我拍電影《霍元甲》,就是表達了這樣一種理念。
我們的功夫片,很多年來都以“打洋人”為首要內(nèi)容,但《霍元甲》不是這樣,它要講的是,一個人真正的敵人是自己,是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和民族自尊心受到傷害后的憤怒、不甘。
很多情況下,當我們看到一個在中國受人尊敬、喜愛的演員在外國電影里被人暴打,我們一定會說這部影片在“辱華”。但反過來想想,如果有外國演員在我們拍的影片中被打,那其他國家的人會不會說這是“辱洋”呢?我想基本不會。所以,《霍元甲》的整體思路就是告訴大家,要了解自己,并勇敢地戰(zhàn)勝自己,而不是讓大家看幾個不同顏色的種族打來打去。
人生在世,不能將所有的責任、使命都拋之腦后,無論我們走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里,都不能做對不起民族的事,這應該是我們的底線。只要守住這個底線,我想,我們盡力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人生匆匆數(shù)十載,錯過之后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