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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親歷的二十世紀(5)

問道者:周輔成文存 作者:趙越勝


這種令舉國舉省震驚的鎮(zhèn)壓,不僅在成都如此,而且在全國很多大小城市,也都有同樣現(xiàn)象。人民都要求真理,自由、進步,但帶來的結果卻是這么凄慘,還有什么公道?

在這些年代里,我還是抱著五十年共產(chǎn)主義、五百年無政府主義的想法,在成都大學預科兩年,本科兩年,我很想專學哲學,但沒有適當老師,也無適當朋友,更無充足的書籍。平時也關心社會大事,免不得要寫寫文章。在那時,成都報紙也想學北京、上海的報紙,一定要有各種副刊撐場面,文學家李劼人、《上海婦女》雜志進步編輯陳竹影,曾為他們出過大力,他們也主動找學生們替他們出力,我和幾位來自川南師范的同學,不約而同地聚在一起,在成都幾種報紙上,辦了兩三個每周一次的???,其中引人注意的是在《九五日報》上的《彼哦哦》周刊,因為刊物常聯(lián)系實際,批判學校中社會中具體事件,當然都與革命勢力有關。主要負責人是王宜昌和我。王宜昌的精力充沛,往往一夜寫成萬字左右的文章,或登載在刊物上,或在晨間貼在學校墻壁上,讓同學在早餐時拿著飯碗邊吃邊看。學校當局看了這些文章,似乎左右為難,要責學生,不行,要責自己或周圍的人,也不行。只好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這當然要算是比較開明的態(tài)度了。

但是,久了,國民黨鞭子越來越長,也打到成都來了。校長張瀾是愛護學生的,但不得不親自出面,把我和王宜昌等人,一個一個地叫到辦公室訓話,要我們認錯。他聽我說:“說話總要憑良心。”急忙插口:“你們年輕人不用談什么良心!”我也趕緊爭辯:“我們就是要學憑良心。現(xiàn)在大人物做事說話,不憑良心的,還多得很呢!”校長沉默了。隔一會兒,然后緩聲地說:“我要是把你和王宜昌提到校務會上,沒有一個人不主張開除你們?!蔽衣犃?,也沉默了。知道其中還有文章。幸好側邊一位訓導主任,知道雙方都表明了態(tài)度,叫我回宿舍去多想想,就收場了。

第二天學校布告欄出現(xiàn)一張布告,說王宜昌、周輔成等在報紙上散布荒謬言論,傷及學校,毀損校譽,著王宜昌、周輔成各記大過兩次,其余如關敏賢(白暉)、王光祥(介平)各記小過一次。

回宿舍后,我就收拾書籍行李,準備考試完畢就走。后來發(fā)現(xiàn)王宜昌也在這樣做,其余兩同學,見我們?nèi)绱?,也在想法離開。從此,我們四人,都先后離開成都,或到北京,或到上海、南京。各憑命運與努力,走上征途。

然而時代畢竟不是個人可以轉移的。有時會說“東方不亮西方亮”,但有時也不能不說:“天下烏鴉一般黑?!蓖跻瞬簧淼搅松虾#瑹o依無靠,只好住進四川老鄉(xiāng)葉青(原名任卓宣,曾任中共《中國青年》主編,后在湖南叛黨)辦的辛墾書店,平日只靠賣文為生。據(jù)我所知,他在成都時就是中共地下黨員,學校附近墻壁上出現(xiàn)的用紅白粉筆寫的革命口號標語,一看就知是他的手筆。然而他在上海住進了叛徒的書店,這也是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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