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也就是九點來鐘吧,信訪辦來了一位鄉(xiāng)下婦人。手里拎著一個青布包裹,懷里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孩子,一進門就嚷嚷著要見縣長。我問她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因何事要見縣長,婦人道:‘這個不消跟你說得,等見了縣長我自與他說便是了?!跉膺€挺硬,我反復(fù)盤問,方知她是夏莊人氏,頭一天就已動身,到了天黑時分才趕到梅城。母子倆就在大街上露宿一晚,今天早上才一路問到縣里來了。我再三問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說,只道是縣長家親戚。我又問她是縣長家的什么親戚,婦人冷冷道:‘這不關(guān)你的事,你帶我見了縣長,自有分曉?!乙娝把圆淮詈笳Z,衣衫骯臟,蓬頭垢面,便不敢貿(mào)然帶她來見縣長,但也不知如何發(fā)落。我說:‘你既是縣長家親戚,可知道縣長姓什么?叫個什么名字?’婦人先說是姓張,又改口說姓朱……”
“這倒也不難,”姚佩佩笑道,“等會兒待縣長回來了,您老讓他們倆廝認一下不就得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徐一個勁兒地擺手道,“這年頭,以各種名目到縣上撒潑打滾的人可多了,無非是告狀、要錢兩件事。讓縣長見了反而不好辦。再說了,這婦人一口咬定是縣長的什么親戚,恐怕是八竿子也打不著。不可能的呀!”
老徐說,自己雖說在信訪辦兼管收發(fā),可閑來也去縣志辦公室?guī)兔Γ韨€材料什么的??h長家的事,說起來復(fù)雜,可他比誰都清楚?!八麄兗覜]有任何親戚??h長家的人全都死光光了,一個都不剩了。”
聽老徐這么一說,姚佩佩立即就來了精神。平常在縣機關(guān),有關(guān)縣長家事的傳說版本很多,錯訛百出,大多離奇虛幻,極不可信。她曾經(jīng)為這事問過錢大鈞,他也是笑而不答。今見徐主任人老話多,談興正濃,便問道:“縣長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連我也還不太明白呢?!?/p>
“唉,你小小年紀哪里能知道?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說來話長?!崩闲斓溃八镌诿烦潜O(jiān)獄里生下孩子,是庚子年的仲夏,我記得是七月初三。天氣又熱,那孩子奶水不足,溽暑正烈,加上那監(jiān)獄本是個骯臟污穢之地,一個名叫梅世光的獄卒……”
“哎,我聽人說,他媽陸秀米可是這一帶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人呢?!币ε迮宕驍嗔死闲斓脑?,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