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上路了。三個夏爾巴人中突然有個人停了下來,默默地指著天空搖頭。他轉過身向山下走去,沒有說一句話。在這兒,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那決定了你的生死。風暴盤旋著移向東方,還在我們下面,離我們有段距離。我和尼爾互相看了看對方,然后轉身走向山脊。能重新上路真是一種解脫。很快,我便感到我的身體里被重新注入了力量,這種感覺已經(jīng)很長時間都沒有了。
我慢慢地超過了尼爾,幫他在雪地里開道。行走可以讓我保持溫暖。尼爾低著頭,疲倦似乎要從他的身體里滲透出來,但我知道他不會停下。1個小時后,我們又一次在山嶺上遇上了漂移雪堆,這次的雪堆比之前的要大得多。
每一次艱難的呼吸和每一步前行都讓新注入的能量慢慢地從四肢中流走。前面的艾倫也在雪中掙扎著前行,但似乎毫無進展。珠峰的山坡依然離我們很遠——我能看到的只有漂移的堆雪。
我?guī)缀鯚o心留意沿途的風景——整個喜馬拉雅山山脈綿延起伏,沐浴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這景觀就在我們的腳下,但我的心思只能完全集中于腿和胳膊,我得攢足力氣從雪中拔出沉重的大腿,再往前甩步走才是最重要的。
繼續(xù)前行?。?zhàn)斗!就是為了多走一步。然而南峰似乎永遠無法到達,我感覺一絲絲的能量正連續(xù)不斷、有規(guī)律地從身體里溜走。感覺就如同帶著消防員裝置一樣的負重在齊腰深的糖漿中爬山,同時為了安全起見,嘴里還被迫塞著一雙凍得硬邦邦的襪子。這種感覺真的很要命。
每當我強迫自己站穩(wěn)時,都感覺自己更加虛弱無力。我知道自己身體的能量有限,而且衰減得很快。我的身體迫切需要更多的氧氣,但氧氣的供給卻永遠那么貧乏,每分鐘流量僅為2升,而且這還不是問題的全部——我的氧氣瓶上的刻度每秒都在下降。
為什么終點線總是在人們剛想要放棄后就出現(xiàn)呢?這或許就是宇宙的通行法則吧,它總是把最好的留給那些付出最多的人。從大自然我領會到了這一點——往往最黑暗的時刻之后就是黎明。
晨光之中,南峰仍然遙遠,然而終于清晰可見。我似乎是第一次嘗到了終點的滋味。我的內(nèi)心重新升起了一股力量:一種全新的,真實不虛的力量充滿了我的身體。那強烈的、根深蒂固的堅定決心,就像我的“老朋友”,曾在我人生中屢次光顧——比如在SAS競選的關鍵時刻。現(xiàn)在,我每向前邁進一步,這種感覺又重新涌入我的身體。我知道我會打敗這該死的雪山。我的“老朋友”幫我克服了所有的疼痛、寒冷和恐懼,并支持著我一路堅持下去。
南峰之下幾百英尺之處,我們發(fā)現(xiàn)了登山隊第一次嘗試登頂時留下的繩索。我彎腰撿起繩子別在了身上,它們給了我一種說不出的安慰。
南峰距離真正的珠峰之巔尚有400英尺,但對珠峰攀登者來說,這是一個意義重大的里程碑。我知道,如果我能來到這里,那么,我第一次登上世界之巔的機遇就勝券在握了。尼爾很快再次出現(xiàn)在我身后,艾倫則彎腰駝背地蹣跚著穿過谷口,蜷縮在風中,休息了好幾分鐘才恢復體力。
在眼前,可以看到惡名遠揚的最后一段山脊,一直延伸到希拉里臺階——陡峭的冰壁是頂峰的最后看門人。珠穆朗瑪峰的第一個征服者埃德蒙·希拉里先生曾經(jīng)說過,這座山給了他力量。直到現(xiàn)在我才能夠真正理解這種感覺。珠峰是如此令人沉醉,我深信自己可以登臨絕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