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曉日的家在一座僻靜的單元樓。
“樓道里沒有燈,你小心些。”魏曉日一手拎著鼓囊囊的食品袋,一手很自然地扶了卜繡文一把。卜繡文順從地把手交到魏醫(yī)生手里。醫(yī)生的手是很有勁,不是體力勞動者的那種強硬的粗糙,而是有力度的操作鍛煉出的外柔內(nèi)剛的質(zhì)感。
手牽著手,因為樓道窄,他們只得稍稍錯開。魏曉日走在前面,兼有向?qū)е?zé)。他手心不斷地出汗,好像在執(zhí)掌一臺大手術(shù)。平日里,他無數(shù)次憤恨過走廊的電燈。年久失修的公共住宅,燈泡安上就丟,最后只好讓夜晚死心塌地沉浸在黑暗中。今天他太感謝偷燈泡的賊了。
“到了。”魏醫(yī)生把手中的塑料袋交給卜繡文,掏出鑰匙開門。
“屋里亂,請不要介意啊?!彼f著,閃在一旁,請卜繡文進門。
卜繡文進得門來,裝作不在意地打量著。
一室一廳的小單元,但在魏曉日的布置下,顯出雅致舒適,和走廊里的漆黑寒冷形成鮮明對比,到處是輕淺的藕荷色:藕荷色的麻絲窗紗,藕荷色的織錦緞沙發(fā),藕荷色的純毛地毯……甚至連寬大的寫字臺,都鋪著藕荷色的臺布,給人以暖意的爽滑感。
“很整潔?。槭裁窗炎约赫f得那樣不堪?是不是先抑后揚,故意讓我吃一驚?”卜繡文環(huán)視四周說。
“能得到你的夸獎,真是很高興。一個單身漢,不過瞎湊合罷了?!蔽横t(yī)生說著,很熟練地到廚房加工那些半成品的食物。不一會兒,就把餐臺擺得滿滿,還拿出一瓶紅酒。
“一個人,還挺奢侈?!辈防C文已脫下藍色的皮草和外套,只穿黑色羊絨內(nèi)衣。屋里暖氣燒得很熱。
“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蔽簳匀諗[出兩只精致的酒杯。
“我不喝,不會喝?!辈防C文推辭。
“久在生意場上走動的人,沒有不會喝酒的?!蔽簳匀詹挥煞终f斟出兩杯,醇厚的酒香彌漫全室。
酒在酒杯中,液面拱起,好像橢圓形的紅琥珀。
“我是真的不會?!辈防C文拒絕。
“不要騙我。我有好幾次聞見你身上有酒味。”魏曉日端起酒杯。“為了我們今天的聚會——”
卜繡文端坐不動,說:“我只為一個祝福喝酒——就是為了我的女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