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卡夫卡的城堡(2)

金錢關系 作者:(英)尼爾·弗格森


而采取出售公職這種方式的一個問題,就是它的財政成本超出了它的收入。雖然只有少數(shù)公職持有人可以獲得薪資,但他們仍構成了王室的巨大財政負擔,它只能靠某些針對公職持有人的稅收(公職稅)來稍加緩解。早在1639年,向公職持有人支付的年薪便已經(jīng)超出了當期出售公職取得的收入。到考伯特時期,王室出售公職所得為200萬里弗,但需要支付830萬里弗的薪水。雖然考伯特成功地廢止了2萬個公職,但他節(jié)余下來的資金又在17世紀70年代對荷作戰(zhàn)中消耗殆盡。而1770年莫普的再次努力也只將公職削減了5%。

現(xiàn)代官僚機構體制的雛形出現(xiàn)于英國,它取代了稅款包收方式和公職出售方式,成為征稅的主要手段。英國貨物稅稅收署制定了一套“審核錄用、職位培訓、績效晉升、固定薪資和養(yǎng)老金、流程標準化”的征稅體制,它吸引了不少需要糊口的人,比如詩人羅伯特·彭斯,而他不久就發(fā)現(xiàn)他不得不為薪水而工作。與此同時,其他稅種的征收也逐漸中央集權化。到了查爾斯二世后期,稅款包收已經(jīng)被廢止,財務署成為核算所有中央政府部門收入和開支的唯一部門,后又被財政部所取代。這場改革幾乎是一場富有戲劇性結局的“行政革命”。

17世紀70年代,查理二世所征得的稅款是他愚昧父親半個世紀前歷經(jīng)千辛所征獲稅款的2.7倍。50年后,新成立的漢諾威政權的稅收收入達到8倍,18世紀70年代達到11倍,遠遠超過查理一世的收入。拿破侖戰(zhàn)爭之后,英國政府征得的稅款是兩個世紀前財政窘迫的斯圖亞特王朝的36倍。

正是在這種體制上歐洲大陸其他國家落后于英國,而非它們的絕對經(jīng)濟資源不及英國。根據(jù)一個粗略的統(tǒng)計,在英國,每個“財政官員”服務于1 300人,而法國相應的人數(shù)為4 100人,荷蘭為6 200人,普魯士這個普遍被認為比英國還官僚的國家相應人數(shù)卻是3.8萬人。從1690年到1782年,英國的財政機構數(shù)量增至3倍,貨物稅稅收署被形象地稱為“萬眼魔王”。如博舍所說,法國大革命一定程度上是向官僚財政過渡,而不是向“腐敗的”財政(或叫企業(yè)化財政)發(fā)展。這個轉變實際上在1789年之前的奈克和布連恩時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大革命中36個稅款包收人被逮捕,其中28人在1794年5月8日被送上斷頭臺,其中包括偉大的化學家安東·拉瓦錫,他把稅款包收所得的收入用于他的研究。

拿破侖戰(zhàn)爭結束不久,多數(shù)國家由于各方面壓力開始裁減公務員人數(shù)。減少間接稅不僅符合自由和放行原則,也是精簡稅收機構的一個方法。盡管有不少著述描述19世紀中期國家的現(xiàn)代化發(fā)展,但是從數(shù)據(jù)上來看,多數(shù)國家為“守夜人國家”仍是事實。1891年,英國政府部門職員人數(shù)不到勞動力總人口的2%,歐洲大陸國家的比例略高些,但相差不大。1871年意大利相應比例為2.6%,1881年德國為3.7%。即便是著名的哈布斯堡王朝,相對于它膨脹的人口而言,這個比例也相當?shù)?。但自世紀之交后,每個國家的公共部門都呈持續(xù)增長趨勢,到20世紀20年代,意大利的公職人員占勞動力人口的比例已經(jīng)達到5%,英國為6%,德國為8%。

馬克斯·韋伯在他的巨著《經(jīng)濟與社會》中,將現(xiàn)代官僚機構描繪為可敬的理性的機構:“有規(guī)范、有方法、有目標以及實事求是構成了它的品質。”可就在他著書之際,對官僚機構的幻想在日益破滅,公共部門不但在戰(zhàn)爭和通貨膨脹期間極度擴張,更存在著日益加重的煩瑣程序和腐敗現(xiàn)象,它與理性的品質背道而馳?,F(xiàn)代的官僚機構更接近于卡夫卡的《城堡》,它們所有的房門都一模一樣,房門背后是從不露臉的文員,灰色的走廊上是隨意堆砌的謎一般的文檔。曾一度被贊譽為具備普魯士美德的公務員成了懶惰和自私的象征。在1927年維也納激烈的政治暴亂中,伊利亞斯·卡內生動地回憶了一位神智錯亂的政府職員在著了火的司法大廈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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