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聽見他們說:“這下陳家怎么辦哦。”還有人說:“啥時候設靈堂嘛。”另外一個說:“還好意思設靈堂?”“不知道那個男的得不得來鬧哦?”“肯定要給錢嘛,不然不鬧才怪?!薄捌綍r盡拿小鞋給我們汪軍穿,真是的?!薄吧蟼€月還不是少發(fā)了我們獎金的?!薄拔衣犝f他們家頭的米啊蛋啊吃都吃不完,他們還拿出去賣?!薄皣K嘖,簡直是……”“我給你說嘛,你們都不知道,其實是這樣的……”“我也聽說了,他壞得很。”“那個女的還不是以前我們西街上的,我看著長大的,沒想到……”“還不是該得,該得?!?/p>
袁青山聽了好一會,終于明白他們在談論的就是張沛的爺爺陳局長。她拉了拉胡婆婆的袖子,問她:“陳爺爺怎么了?”
胡婆婆低下頭看了袁青山一眼,她的神情透著詭秘的愉悅,她說:“陳爺爺死了?!?/p>
那天中午袁青山?jīng)]有按時吃飯,也沒有按時吃藥,她沉浸在北二倉庫家屬院門口的那場大人們激動的議論中。不同于和鬼魂朋友的相處,這俗世的狂歡以它濃烈、污穢、隱秘的愉悅征服了袁青山的心——那些翻動著的嘴唇,低著的頭,貼著彼此的耳朵——一種興奮讓她熱血沸騰,在這親密無間的大集體里,她是他們的一員,被拋棄的不再是她,而是張沛他們一家了。
討論持續(xù)了大概半個小時,直到胡大爺終于餓了,他狠狠拍了老婆的背一下,說:“快點煮飯啊,肚皮都餓扁了。不說了嘛?!?/p>
他這樣一說,所有的人都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餓壞了,院子里面蒸發(fā)出來的肉香已經(jīng)有點冷清了,他們就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吃飯的時候,胡婆婆破天荒給袁青山夾了一片肉,她說:“袁青山,多吃點,這人啊,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