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中午的江邊,完全是另一副景像。二位狂人不見了,金華市民出現(xiàn)了。這一天,陽光并不是十分明媚,太陽在云層間忽隱忽現(xiàn),按氣象用語當屬“晴間多云”。 這原本是二位狂人上廁所的草甸子上或坐或躺布滿金華市民。我來的時候大約1點,有不少人蓋著衣服躺在草地上午睡,有小夫妻,有單身漢,有看報讀書的,有互相喂零嘴的情侶,有脫鞋曬腳丫的。江對面的大堤下沒有洗衣婦和釣魚的,有不少青年男女沿江相擁而坐,有往江里扔石子的花季少女,有抽著煙凝望江心的男青年。成群的中學生在草地江邊四處穿梭。有合家出游的男女老少,男人拎相機,舉家穿新衣,中年夫婦皆西服革履。有賣糖葫蘆的,有賣麻花的——那種外面粘了一層白糖咬起來松軟的南方麻花。人聲有些鼎沸。
我按計劃在江邊大堤上跑了起來。我說了,我們是一撥的,他們沒把我當外人,沒人多看我一眼。我自己更沒把自己當外人。因馬路很窄,我時不時要躲閃,要蛇行,要從大搖大擺的一家人中間穿過,我想倘若在北京,我是不會這么放松的,我沒準干脆就不跑了。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自然會跟這個地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種關系在給你帶來方便的同時,也給你帶來牽制,造成壓力,你會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一些心理顧忌,比如我在北京的中午也跑過步,但總不如在金華這般放松,處在一種“趙家的狗何以多看我?guī)籽邸钡男膽B(tài)中;還有我在北京也不太敢穿奇裝異服,而在金華我曾穿一朋友的西服赴過酒局(我洗的衣服未干),我覺著還挺合身的,酒到半酣,瞥見飯館鏡子中挽著西服袖子的鄙人,完全一副港片中黑幫骨干的范兒,頓時覺得這酒喝得有些爽……
在咖啡館寫作
進入12月,連續(xù)陰雨,南方沒有暖氣,冷。
我常去金華最好的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家咖啡館,叫“真鍋咖啡館”??Х茸畋阋说?0塊一杯,叫炭火咖啡,這里有暖風空調,這是我找到的唯一一家不用哆嗦可以踏踏實實坐下來的地方,這里也可以抽煙,也還算安靜,店里零星有三兩桌客人。麥當勞太鬧,圖書館沒空調。
服務員在侍弄圣誕樹,往上掛花紙包著的小禮物,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東西。還有十天到圣誕節(jié)。這應該也是我在金華的最后十來天了。
我在這兒可以攤開紙、筆、書,或讀讀寫寫,或愣神,曾有一個女服務員給我添水時問我:您是作家吧?我立時臉紅心跳地支支吾吾起來,說了什么我忘了,但肯定不是老老實實回答她:對,我是個作家;更不可能跟人家玩痞的:你丫才作家呢!倘若在北京,經她這么一問,我可能就會收起紙筆乃至以后再也不去了,因為我已顯得扎眼了,試想,在空空蕩蕩的咖啡館里,一幫男女服務員聚在柜臺前百無聊賴,此時一張桌子后有那么一位忽而奮筆疾書忽而咬筆愣神并且時不時要么搖頭嘆氣要么發(fā)出嗤嗤傻笑的家伙,這不是傻×么;但在金華,我并沒有太受她這盤問的影響,我繼續(xù)依然固我地擺弄著我的那點家伙什兒,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甚至我還曾離桌踱步(這他媽太過分了),儼然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其實是:拿豆包不當干糧,拿金華人不當……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