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舊學塾新課程(3)

再見童年 作者:張倩怡


父兄重視子弟的教育,本是中國宗族社會的牢固傳統(tǒng)。遇到求變的形勢,這種舊心態(tài)卻促成子弟教育的新變化??梢哉f,這是中國傳統(tǒng)在新條件下的一種反映。

有新式的家塾,自然也產(chǎn)生了新的塾師。家塾的工資吸引,所以有新學學生、留學生做家庭教師。像楊亮功的教師就是上海格致書院的畢業(yè)生,不到四十歲。楊亮功《早期三十年的教學生活》頁2。教材方面,既沒有完全放棄經(jīng)書,也加了一些新教材,形成一種新舊教材參用的局面。但因為新式教材并未完備,因此只能是各就所好,花樣百出。有些摻一些上海出的新式小學教材,像陳立夫偶爾會讀商務印書館的教科書,楊亮功的教師訂購上海文明書局的史地動植物各種小學教科書,有插圖。郭沫若讀的筆算數(shù)學,是上海教會學堂出版的,教者本身也沒有學過,自修一遍便教學生,由加減乘除一直學到開方。由于當時的學生中文還有相當?shù)鬃?,而專為兒童寫的中文教材在?nèi)地既不易找,讀了幾年學塾的學生也覺得太淺,所以所讀的中文書也有相當深的,馮友蘭讀黃宗羲的《明夷待訪錄》,郭沫若讀《左傳》和《東萊博議》?!稏|萊博議》在八股盛行時也是一本常為人所讀的書。這些書雖然不淺,但相對于佶倔聱牙的《書經(jīng)》,最少能被學生理解。

能延師辦家塾的家庭,經(jīng)濟相對寬裕,辦起家塾中的新學也并不馬虎,除了上體操課有操衣,郭沫若的家塾墻上,還掛四大幅合成一面的彩色東亞輿地全圖。相對于以前一些士子讀了幾十年經(jīng)書,連長江可以通于海也糊里糊涂,這些新動作自然令學生感到煥然一新。郭沫若《我的童年》頁44。包天笑在蘇州開書局時曾售日本出的中國地圖,包天笑嘲謂許多專學八股的讀書人買來看,好弄清長江是否通海,見《釧影樓回憶錄》163頁。

至于教法方面,楊亮功投訴說讀經(jīng)書仍然死背,遇到難句長句才略為講解。但同時又補充說當時是1903年,科舉未廢,在內(nèi)地來說,所教的內(nèi)容已算是開新風氣了。

上面所提的,都是家塾,雖然有些僻處安徽、四川,但受到家庭經(jīng)濟條件的影響,在接觸新學上,仍可占得先機。能夠早在變革之初甚至變革之前,透過讀家塾而接觸新知識的,在全中國的學塾中,恐怕只是少數(shù)。相對來說,以教師為中心的私塾,變化似乎比較少。只有豐子愷說過他的私塾教師因為學校初興,而忽然要把私塾大加改良,先買了一架風琴,自己練幾天,就教學生唱歌;又請朋友來教體操。豐子愷《豐子愷自述》頁66。豐子愷是名畫家及散文家。其實當時已是1910年或以后了,比之1901年的學校初興,已差了很多年。所以,貧窮人家的孩子在追求新學的時間上,無疑較為吃虧,像容閎中國近代最早的留美畢業(yè)生。這樣,能夠較早期接觸新學的,主要是受教會學校教育。馬敘倫這樣的例子是后來才有。他的求學過程幾經(jīng)波折,直到十多歲還沒有得到好教導,但因為占有地利,生長于得風氣之先的江浙地區(qū),因此能夠早在1898年前后就進入由新式人物辦的學塾,最后成為一代名學者。這大概是窮孩子最走運的例子了。

馬敘倫這一種渠道,已不能算是學塾而傳授新學的例證,因為雖然名為養(yǎng)正書塾,但形式是外國學堂式的,只是與同在杭州的求是書院比起來,又不算正式的新式教育機構(gòu)。馬敘倫說,其實這種書院學塾都是不中不外不今不古,不過不得不叫他們做新式教育機關。程度可以說是現(xiàn)在的初小三四年到高中的混合體。進去的時候,里面有二班三班四班三個班頭,二班學生不過六七個人,都會做滿篇的文章,年紀也都在二十左右了??颇恐挥袣v史地理英文,歷史地理還沒有教科書,所以歷史讀整部的《御批通鑒輯覽》、地理是《水道提綱》。馬敘倫《我在六十歲以前》頁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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