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卜卜齋——不打不成人(3)

再見童年 作者:張倩怡


當(dāng)然,大部分的打沒有這樣勞師動眾。打得最多的是手心,不少老師喜歡打頭,而打屁股是最嚴重的。郭沫若認為“撲作教刑”,自古中國就以打為教。無論事實是否如此、如何發(fā)展成如此,近代私塾教育流行打的原因,反映了最少行之幾百年的中國教育觀念。

傳統(tǒng)中國人普遍相信打的作用,郭沬若記當(dāng)時俗語說:“不打不成人,打到做官人?!彼文┑摹度纸?jīng)》有云“教不嚴,師之惰”,教師以做嚴師為驕傲,至于學(xué)生,李宗仁說,對著這樣的嚴師,“怕和恨之外,簡直無情感之可言。這種教法,自今日眼光來看,不特不能啟發(fā)學(xué)生的智慧,適足以得相反的結(jié)果。卒至一般學(xué)生都視書房為畏途,提起老師,都是談虎色變的”。李宗仁的塾師是他的父親,但并無特殊對待:“我們的私塾也不例外,我父親尤其是秉性剛直,責(zé)功心切。同學(xué)中被斥責(zé)、被罰跪,事極尋常。我那時也寧愿上山打柴,不愿在書房內(nèi)受苦。”李宗仁《李宗仁回憶錄》頁19。父母親人既然普遍接受嚴師出高徒的觀念,所以幾百年來,許多父母是痛在心里,而眼巴巴看著兒子受罪。

郭沬若記:

我最忘不了的是那鐵盔的故事。

那在發(fā)蒙以后怕已經(jīng)有一兩年了,先生是愛用細竹打人的時候。小小的一個頭腦打得一面都是胞塊,晚上睡的時候痛得不能就枕,便只好暗哭。母親可憐起來,她尋出了一頂硬殼的舊帽子給我,里面是有四個氈耳的。

這頂帽子便是一個抵御刑具的鐵盔了。先生打起來只是震天的價響,頭皮一點也不痛。我的五哥便和我爭起這帽子來。有一天在進學(xué)堂的途中他給我搶去了,我便號啕痛哭起來。這使先生發(fā)覺了那個秘密,他以后打我的腦殼時,要揭去帽子再打了。就這樣打得一頭都是胞塊,晚上又不能就起枕來。我們母親這回也沒有辦法了。

后來從軍的將軍張治中張治中是國民政府高級將領(lǐng),抗日戰(zhàn)爭時曾參與兩次上??箲?zhàn)及長沙戰(zhàn)役。永遠忘不了的一個回憶:

夜深更靜,我還沒有放學(xué),我的母親不放心,體念一個還未滿十歲的兒子,一個清瘦的小孩子。她常常深夜一人悄悄地站在書房門外,從壁縫里,門縫里,看到我讀書的疲倦情形,等我放學(xué)出門時,她就不禁拉著我的手流下淚來了。慈母之淚,真是人間最偉大的愛的表現(xiàn)??!

當(dāng)時的父母大抵是抱著希望兒子成才的心情,來忍受打和罰的痛苦。而小孩子,則以逃學(xué)為抵抗。沈從文常常逃學(xué),家里不大明白他逃學(xué)的原因,反以為是教師太寬的過失,因此又為他換一個教師。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dappsexplained.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