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安慰,阿木送了我一盆仙人球,看上去似乎是馬路邊上幾塊錢一盆的那種東西,意思是希望我像這玩意一樣堅強,但此刻我心情很糟爛,神經(jīng)也過敏得可怕,因而猜疑這個表面上看似普通的草本植物其實可能是傳說中的“時光草”,而阿木是想看看我此刻的心情究竟能養(yǎng)出什么怪物來,果然如此,阿木的用心實在險惡,但我同樣對自己的靈魂感到好奇,所以還是很寶貝地把它放在了窗臺上,讓它和我一起忍受生活的折磨。
嚴肅認真地自我反省后,我發(fā)現(xiàn)是英語這個冤魂拖了我進步的后腿。痛定思痛,我決定重出江湖,要給那些不知怎么竟然還排在我前面的人一點顏色看看。于是發(fā)奮圖強的我買了一本什么寶典反復操練各種題型,一心要把英語搞上去。阿木立刻感到了威脅,她發(fā)現(xiàn)我的英語成績正以一種令人害怕的邪門歪道的勢頭突飛猛進,并在一次小測驗后終于超過了她。阿木認定這純屬偶然,即便后來我屢屢以一兩分之差使她成為手下敗將,她還是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我不無得意:“呵,以前我不學的?,F(xiàn)在我發(fā)奮了,你就不行了吧?哈哈 ”阿木的觀點是:“自從和你坐在一起后我的英語才變成這樣的,還不是因為你發(fā)音不準我才 ”我認為這觀點純粹是偽科學的。
生活已經(jīng)相當無聊,能在苦臉魔講英語卷子時如愿地發(fā)現(xiàn)對方做錯了一個題成為我倆惟一的樂事。每當一個答案公布,我立刻激動地拽住阿木的胳膊,親自檢查她的卷子。一看到她竟然做對了,我就會很懷疑:“這題你都做對了?奇怪?!卑⒛镜芍壅f:“你有病??!別小瞧人!”我不依不饒:“是不是剛剛改過來的?”阿木用力掙脫我的手,生氣地說:“懶得理你!”如果看到阿木拿起橡皮在卷子上猛擦,我就抑制不住地狂喜,人生多美好啊。
我看閑書的速度明顯慢下來了,但仍然一見到賣便宜書的攤子就力有余而心不足地站住不動,狂翻一通,過過眼癮。后來那老板見我總看不買對我意見很大,為了安撫他,我以幫助他早日奔小康的崇高心態(tài),偷偷摸摸地買了十幾本書,然后利用從海綿里擠出來的時間偷偷摸摸將它們看完。惟一知道這惡劣事件的人只有阿木,她見我正在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于是白費唇舌地對我說: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看這個?”這時的我也不像以前那么囂張了,我問心有愧地想:都什么時候了,我還看這個?都33名了,天啊,太危險了!所以我把心思收攏繼續(xù)看書,以便能早日看完盡快重返正途。阿木見我執(zhí)迷不悟,于是嘆氣搖頭。
其實,執(zhí)迷不悟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成績。在聲勢浩大的“3?20”后,排在我前面的長江前浪有一半被排在我后面的長江后浪給干掉了,我本人則在浪奔浪流中穩(wěn)坐在30名的釣魚臺看著浪花淘盡英雄。這一次是語文拆了我的臺。我很可笑地發(fā)現(xiàn),在學了十幾年漢語后自己終于變成了一個文盲,連字都讀不準了。我不知道把“相處(ch )”讀錯了聲調(diào)是不是就從此地球不轉江河逆流了,我只曉得如果事情再不加以控制,對我來說日月可就要無光了。于是我浪子回頭:語文課也不看小說了,也開始做一點練習題了,寫作文也不敢信口開河而是搖身一變憂國憂民居陋室而不忘匹夫之志了,干脆地說我開始裝起孫子了。
阿木的成績一直在一個范圍極大的區(qū)域內(nèi)擺動不定,而這個區(qū)域的上限也離大學的門檻稍微有點距離。于是她只能傷心無語地趴在桌子上。而我為了掩飾自己不懂怎么安慰她,也只好趴在桌子上,盯著那盆毛茸茸的仙人球發(fā)傻,或者扭頭去看窗外落寞的夕陽,吟幾句落寞的小詩。
三月末終于下了一場暴雪,當天就化得一塌糊涂。阿木憂傷地望著窗外,開了一個很讓人傷心的玩笑:“如果六月時還下雪,我就能考上清華。”我聽了之后干笑了兩聲,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