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
金蓮小區(qū)由于管道老化,叫了專業(yè)維修工人過來更換,新怡只好留下來守著現(xiàn)場,她幫不上忙,也插不上手,就在小區(qū)里散步消食。
小區(qū)廣場上有不少中老年人在跳舞,和著音樂,看不出是扭秧歌還是扭的斯科,手腳僵硬讓人禁不住噴飯,扭的人卻一臉深醉其中其樂融融。
廣場邊的花圃前坐著一個老婦人,抱著孫女在把尿,新怡覺得面熟,再定晴一看,是那天剛來報到遇到的老阿姨。
阿姨,出來跳舞嗎?新怡主動上前打招呼,她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得像一家人。
跳什么舞,哪有空,就是帶孫女出來走走。老婦人也打量著新怡,搜索著糊模的記憶。
我們前幾天見過,當(dāng)時你在健身區(qū),還有一個女孩,不知是你兒媳婦還是女兒。新怡說。
哦,兒媳婦,要是女兒就好了。老婦人喃喃自語。
她怎么不一起出來,廣場多熱鬧。
她忙著吵架呢,跟我吵完再拽著我兒子吵。老婦人氣咻咻地。
啊。新怡還要問些什么,老婦人已經(jīng)給孫女穿好衣服準(zhǔn)備起身走了。新怡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也慢慢踱回物管處。
你去哪兒了,管道早弄好了,維修工都走了。茲茲作響的日光燈下,吳大泉還在隔壁保安室等她。
你怎么不走?新怡一問出這話就后悔了,吳大泉就在金蓮小區(qū)住。
我還能去哪兒,呆在這鬼地方浪費(fèi)時間唄。吳大泉自嘲地笑笑,接著又說,我送你回家吧,反正沒什么事。
路上新怡就說起了那個老婦人。吳大泉一副淡漠的表情,你就聽聽得了,一個月前他們一家就鬧開了,金蓮小區(qū)又不大,這點(diǎn)事一下就風(fēng)傳開來,婆媳爭吵,兒子也插進(jìn)來,男人性子沖,就鬧著他娘受了委屈,要跟老婆離婚。
見新怡低頭發(fā)怔,吳大泉又說,你怎么來了我們這兒上班,好好一個大學(xué)生,多屈才啊。
做什么工作不是做呢,你這人職業(yè)偏見還真深。新怡嗔他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說,人活一生,總要做些有意義有價值的事嘛。吳大泉慌忙解釋。
做原子彈就有意義了?造飛機(jī)就有價值了?做管家婆就沒出息了?新怡一連甩出三個問句,像甩出三個小沙泡,炸得吳大泉一驚一乍地。
瞧你這脾氣,跟個小鋼炮似地。吳大泉兩手一攤敗下陣來。
誰讓你偏見深呢,造原子彈造飛機(jī)的也有個家不是。新怡在自行車后座故意使勁顛一下屁股,吳大泉一個急拐沒把好,車子一歪,倆人都摔了下來。
吳大泉摔得比新怡還重,直接雙手著地嘴啃泥,沾了一臉的黃沙,四目相對望一眼,忍不住一起咯咯咯地笑開來。
深圳的馬路多數(shù)沒有自行車道,這個城市,早在九十年代末就絕跡了自行車,像扔掉一件不光彩的舊家俱,惟有走路和搭車的兩種人。走路的,是逛街;搭車的,是趕時間。大理石人行道上,一輛載著人的自行車就更不合時宜了,新怡突然覺得自己也不合時宜,花布上衣、素色牛仔褲,像株生在花叢果林里的玉米。
藍(lán)
雜志社的工作很輕松,閑下來時,林琴也會想起蘇書,她曾經(jīng)苦苦單戀了幾年的人,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許多時候,她連蘇書的相貌都回憶不起,惟記得那種波濤洶涌的揪心。細(xì)細(xì)想來,她確實(shí)從未看清過蘇書的相貌,送燒烤的那個晚上也沒看清,燈光太暗,不過自己當(dāng)作日記寫的一堆情書罷了。他們彼此,只在文字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