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西安戲院?！鼻貤澓退⒓缱叱稣纠?，正是夕陽落下的時候，金光灑滿街道，這一刻沒有戰(zhàn)亂的騷動和不安。

“真有雅興?！备哒聍胪白撸淮鹄硭?，“大偉不是不讓你去找燕子了嗎？”

“那我不去找燕子了。”秦棟追上來，“你是去找林哥的吧？”

沒有回頭，高振麟把后牙槽咬得緊緊的，心中殺機頓起，故意問，“誰是林哥？”

“林曉楚?！鼻貤澞樕虾翢o防范?？匆娺@張對人沒有設(shè)防的臉，高振麟此時要殺他的決定又有些動搖。秦棟又說，“他說他見過你，對你的印象很好?！?/p>

“林曉楚？”高振麟裝作想不起來的樣子，“我和他在哪兒見過？在‘漢訓(xùn)班’？”又歪著頭想，“‘漢訓(xùn)班’里面好像沒這個同學(xué)。是洪公祠還是北平的同學(xué)？”

“他也沒說在哪兒見過你?！?/p>

高振麟問：“這個林曉楚是干嗎的？”

秦棟搖頭說：“不知道?！?/p>

高振麟正色道：“秦棟，我說啊，你知道我們的紀律，前幾天又出事情了，所以更要注意。你別去找什么姓林的了，還是去戲園子吧！去吧，早點兒回來?！?/p>

高振麟掏出五塊大洋遞給秦棟，秦棟笑呵呵地叫住一輛人力車直奔戲院。見人力車跑遠，高振麟心頭的火氣又來了：為了組織的安全，一定要除掉秦棟。

3

到了陜西中學(xué)門口，高振麟在校門前站了一會兒，又繞到北邊，從后門去了教師宿舍，按照林曉楚給他的房間號，敲開了林曉楚宿舍的門。

林曉楚在給高振麟倒水的時候，高振麟一把抓住他，林曉楚直起腰桿有些發(fā)愣地看著他。高振麟咬牙切齒地說：“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對秦棟提起我？你這是在暴露我。”

林曉楚一把打掉高振麟的手說：“我說認識你有什么？你是從延安來的又是軍統(tǒng)，他哪兒知道我在說什么？”

火氣沒有撲滅，高振麟氣急又抓住林曉楚衣領(lǐng)，“我重新打入西安站你知道多么不容易？我才新婚不到半年就離開妻子，離開了我兒子，我這是為什么？為了重新打入，為了拿情報，你不但不幫助我還給我添麻煩。林曉楚，你給我記住了，你要是破壞了我的任務(wù)，我會斃了你?！绷謺猿镆暤乜粗哒聍耄敛晃窇?，“如果你導(dǎo)致組織遭到破壞，組織一樣不會放過你。”高振麟的眼里射出兇光。

林曉楚明白高振麟真是生氣了，就問：“你這是怎么了？”

“我剛才過來，秦棟說我是來找你的，知道嗎，你？”

“我說我們是朋友。難道做軍統(tǒng)的就沒有朋友？你這樣，相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p>

這話讓高振麟有些泄氣，“好吧。我是過來拿新密碼的?！?/p>

林曉楚把倒好水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轉(zhuǎn)身從床板下面拿出一個小本，遞給高振麟。林曉楚叫了他一聲“振麟”。這聲音讓高振麟感到奇怪，回身看著他，見到林曉楚猶豫和為難的表情，“還有什么事兒？”

“有個事情，組織上讓我定奪，要不要告訴你?！绷謺猿惺肿尭哒聍胱隆?/p>

高振麟站在那里沒有意思要坐下，“我請求你，不管是什么情況都告訴我吧?！?/p>

“因為你的身份和歷史，楊紅葉同志已經(jīng)被停職檢查，交代她和你的交往以及你當時入黨的情況?！?/p>

暈眩，高振麟咬著牙關(guān)，“我的身份不是搞清楚了嗎？我不是軍統(tǒng)特工?！?/p>

“不，你有段歷史組織并不清楚?！绷謺猿毖圆恢M地說。

“就是這個事情？”高振麟不悅地看著林曉楚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振麟……”林曉楚低頭看著桌面，不忍看高振麟，說，“有個不幸的事情組織要我傳達給你，但你要挺住。楊紅葉有天摔到一個溝里流產(chǎn)了，你們的孩子沒了?！?/p>

“我的孩子沒了？”高振麟睜大眼睛痛心疾首地問。林曉楚點頭，他又問：“她怎么會摔到溝里去呢？”林曉楚欲言又止，高振麟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說了。”

自己是怎么回到站里的，高振麟事后完全想不起來。躺到床上，他腦子里無數(shù)次勾勒著楊紅葉臉上的悲戚、還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模樣。傷心欲絕的他，在又去按照曹天浩的規(guī)定和延安聯(lián)系時，很想問楊紅葉的情況，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