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站在門口,懶洋洋地掏鑰匙開門。管嬋出差了,難得的兩天清靜時間,雖然他也沒出門干壞事,精神上卻愜意了一把,至少沒有思想品德老師的監(jiān)督,他可以大搖大擺地看看A片打打飛機了。這時門意外地開了,他母親拎著一袋垃圾準(zhǔn)備出門,景川大吃一驚,“媽,你怎么來了?”
再看客廳里,父親正在看電視,他的兩個外甥趴在地下,把家里的藏書擺了一地,正玩著堡壘攻堅戰(zhàn)。見景川進門,身著圍裙戴著膠手套的管嬋從廚房走了出來,滿面春風(fēng)地笑道:“是我去長春把他們接過來的,兩個外甥早就想來深圳了,所以一起接來了,咱們一家團聚,在這里好好過個暑假!”
母親拉著景川的胳膊仔細(xì)看他,絮絮叨叨地說他黑了瘦了,說著說著就用袖口來揉眼睛。父親回望景川一眼,平靜地“嗯”了一聲,繼續(xù)喝著小酒看他的新聞。外甥們撲過來親熱地抱著舅舅,嚷嚷著告訴景川他們是坐大飛機來的。景川忙不迭地一一招呼,心里說不出是甜還是酸。這套房子買了六年了,父母還是第一次來,一來是管嬋有潔癖不能忍受陌生訪客,二來父母總是說他們不習(xí)慣南方的生活。其實景川知道,父母怕給他添麻煩,父母寧可抱著對兒子的牽掛,卻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結(jié)婚前母親就擔(dān)心地說過,管嬋父親身居要位,是大戶人家,他們這工人階層去做親家實在太高攀。
景川的家是以父親為天的,父親賺錢養(yǎng)家但從不干家務(wù),一直當(dāng)家庭婦女的母親相當(dāng)于一個雜役,一輩子鞍前馬后地侍候一家老小。這種情況在北方很常見,管嬋卻特別看不慣這種大男人行徑,所以對母親很好,但從不正面稱呼父親。幾次管嬋有事要跟父親說,硬是憋著等老人轉(zhuǎn)過身才開口說話。景川可以理解管嬋這種知識女性重視人權(quán)和平等的想法,但十幾年來媳婦都沒有尊稱過父親,這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
話說回來,盡管管嬋有諸多怪癖,媳婦還是當(dāng)?shù)米ゲ坏皆挶?,至少平時極節(jié)儉的她舍得為景川家花錢,逢年過節(jié)都要給父母寄禮物,兄弟姐妹有事需要錢她也從來不多說什么。當(dāng)然,這是因為他們有足夠承受的經(jīng)濟能力,聰明的管嬋用不多的錢籠絡(luò)了全家人的心。景川不可能奢望管嬋做得更多,但在他心里,攢錢買房子接父母來安享晚年,一直是最隱秘的愿望。
管嬋這次真是變了一個人,改變得讓景川有點兒受寵若驚,他看得出來,管嬋是想借此改善他們的關(guān)系。她鞍前馬后地服侍老人孩子,連上電梯都不忘攙著老人,她請了幾天假,帶著他們游歡樂谷逛商店,每天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拎,回到家還不辭辛勞地親自下廚做飯、清潔打掃,景川想幫忙,她卻絲毫不讓他插手。
只是管嬋做的水煮菜不合家人口味,母親更是連沾過海鮮腥味的鍋都碰不得,一聞那味道就要上吐下瀉,而孩子們則不肯吃米飯,嚷嚷著要吃饅頭涼菜就粥。管嬋勞神費力沒得到獎勵,她表現(xiàn)得卻不在意,反而虛心地讓母親教她做東北菜。
終于,玉米紅豆粥端上來了,拍黃瓜大蔥就醬也上了桌??粗先撕⒆釉跓艄庀聼釤狒[鬧地吃著,景川的心里說不出的溫暖。他靠近忙碌的管嬋,低聲說了句“謝謝”。管嬋回頭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兩人對視著,這段時間籠罩在家里的陰霾一掃而空。景川對管嬋充滿了感激,心想著今年過年也要把岳父岳母接過來。
沒等到景川將對管嬋的感激付諸行動,在父母來后的第三天,母親吞吞吐吐向景川發(fā)問了,問他們什么時候才肯要孩子,眼見著管嬋都三十三了,再不生就很困難了,姐妹兄弟中只有景川無后,趁著父母身體還好趕快要一個吧,他們還能幫忙看看孩子。
提到孩子,這是景川心里的隱痛。大學(xué)時管嬋懷孕過,當(dāng)時嚇壞了還不諳世事的小兩口,不得不拿掉。當(dāng)他們剛到深圳時,管嬋又懷孕過一次,那時他們的環(huán)境還不穩(wěn)定,管嬋主動拿掉了?,F(xiàn)在家庭環(huán)境好了,卻怎么也等不來那早就該來的孩子。其實景川是很喜歡孩子的,可兩次與孩子相錯而過,只能怨自己沒福分,何況他一直認(rèn)為孩子的教育是個大問題,他和管嬋都這么忙,他也不能保證會當(dāng)好父母。于是他安慰管嬋,說他不喜歡孩子,他們就選擇丁克家庭了。
此刻面對母親的盤問,他支支吾吾地說他們想要,就是孩子一直不來。
這下把母親急壞了,逼著景川和管嬋去醫(yī)院檢查。管嬋當(dāng)然不肯,要景川把真實情況告訴母親,景川求她就遂了母親一回,老人家很快就回老家了,今后想啰唆也不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