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三虎在臥室打電話,他的聲音是那樣歇斯底里,‘告訴你們,江盈盈根本不是你們媒體描述的那個樣子!她父母的事情不過是她拿來抬高自己身份的一種方式!她從來沒有為她父母傷心過,她沒讀完大學是因為她和一幫小流氓鬼混去了,不是因為沒有經(jīng)濟條件!脫離了父母的管制她就像放虎歸山!你知道她是怎么混進娛樂圈的嗎?她上過的每一部戲,都給導演和制片人獻身過!每個成功的女人后面,都有著一群男人的支撐,這句話真的沒有說錯。你看看,電影學院每年畢業(yè)出來多少學生都成不了名,她,一個連演員培訓課都沒上過的人,長得又不是特別漂亮,憑什么有今天的成就……是的,我是個沒用的男人,頭頂?shù)木G帽子都綠得長毛了,才有勇氣把這些真相說出來,我是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江瀾回憶到這里的時候停住了,她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不得不用手捂住了臉,她的胸口在劇烈起伏,久久不能平息。景川手足無措地看著她,有種抱抱她給她一些安慰的沖動,在一陣內心的波瀾之后,他極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念頭,孤男寡女,深夜巖洞,就算無人知曉,他也必須謹慎自己的言行。
江瀾的情緒波動持續(xù)了很久,直到看著她漸漸平復下去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景川才忍不住追問:“后來呢?”
“聽到這里,我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醒來三虎已經(jīng)不見了,家里空無一人,像我出門前一樣,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臥室的窗戶敞開著,大風吹著窗簾四處飛揚。我躺在客廳與臥室之間的地板上,還是拍戲回來那身臟兮兮的打扮,奇怪的是,我手里居然捏著這個魔方模型。我慢慢地坐起來,覺得自己頭痛得像要裂開一樣。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三虎那么愛我,他怎么可能說出那樣的話呢?一定是我的幻覺。我打他的電話,關機,一直關機。我太累了,累得都沒有力氣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筋疲力盡地爬到床上,在一秒鐘內睡著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家里的電話刺耳地響起——
“三虎死了。在門頭溝的盤山公路,在最險要的路段上,他的車掉下了陡坡,車毀人亡。那晚下了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暴雨,睡著了的我居然都不知道……料理后事的時候,我麻木得一滴眼淚也沒掉,我是個不祥之人,克父克母克夫……葬禮很隆重,公司利用這個機會,又幫我炒作了一把,許多老百姓也來吊唁,來安慰我這個苦命的女人……那天,一群帶著相機的人突然沖了進來,他們是京晶報的記者。他們沖進來指責我害死了丈夫,說三虎生前給他們打過電話,留有遺言,說著有人拿出了一盒錄音帶,當眾放給大家聽,內容就是出事那晚我聽到的,我以為是做夢的一切,原來都是真的。三虎給我的愛有多么幸福,給我的痛也就多么深切,他的熱愛全變成了火海……”
江瀾笑了,笑得那樣凄苦和無奈。
“我的世界再一次爆炸了,這一次把我炸得粉身碎骨,再無片瓦可棲身。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門,不敢看電視,不敢看報紙雜志。很多人站出來指責我,包括那些曾經(jīng)將世上最美贊歌送給我的媒體,他們揭露我性格怪僻,成名后耍大牌,是圈里的戲霸。雖然也有一些我的支持者站出來說話,但結果不過是將這件事越吵越大。我這個淫婦和三虎有名有姓列出的幾個奸夫成了眾矢之的,有一個奸夫大概被逼得走投無路,也掉轉槍頭對準我,說我的確是勾引過他,但他立場堅定抵制住了誘惑。”江瀾冷笑起來,“我很想哭,可是一點兒也哭不出來,我掐掉了電話線,整天躲在家里發(fā)呆,有一晚,我家的門鈴突然響起了——
“我打開門,一個中年婦女站在了門口,還沒等我看清她的模樣,她就把一桶糞水潑在了我身上,同時破口大罵:‘你這個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的狐貍精,我潑死你,看你還怎么去勾引別人的老公!’潑完了,她好像很怕我和她打架,飛快地跑掉了。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我走到廚房,拿起一把水果刀往自己臉上割了一刀,割完了,又打開燃氣爐,爐具的不銹鋼板上反射著我的臉,原來皮膚割開的樣子就像嬰兒的嘴唇,紅艷艷地張開……我坐在廚房的地板上,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遙遠,身上的熱氣在一點點流失,可我一點兒也沒覺得難受,我好像聽到了秋風吹動樹葉的嘩嘩聲,金燦燦的銀杏輕輕地落在我的身上、臉上,爸爸媽媽就站在我前面,滿臉笑容地向我張開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