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單獨待一會,”喬·安吉邊說邊擦拭一個杯子,然后把杯子放回吧臺后方,“他在思考?!?
他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的,任何人睜半只眼也能看出約翰·約瑟夫·馬龍正在沉思,他獨自坐在吧臺遠端,頭支在右手上,左手護著一杯金利克。小律師的臉上充滿憂郁,再喝一杯金利克,他恐怕就要大哭起來。
喬·安吉市政廳酒吧里機巧的客人們不打擾他,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他兩側(cè)的凳子上空無一人。沒人知道約翰·約瑟夫·馬龍在想什么,但酒吧里的聲音異乎尋常的輕柔,無人玩自動點唱機。
馬龍動了一下,向喬·安吉打了個手勢,喬·安吉立即走過來。他指了指空掉的酒杯。
“恐怕你得把酒瓶留在這,”馬龍說,“我現(xiàn)在還清醒得很。”
喬·安吉憐憫地笑了一下,“朋友還是親戚(過世了)?”
“都不是,”馬龍說著搖了搖頭,“是個未曾謀面的人,你不了解。”
喬·安吉看著他,嘆了一聲,把酒瓶留下,走開了。沒錯,他不了解,但像約翰·約瑟夫·馬龍這樣的愛爾蘭人比較多愁善感。
馬龍看了看鐘,臉部抽搐了一下,目光移開了。離十二點還有一分鐘。現(xiàn)在他們要把她帶上死亡電椅,綁在椅子上了。他希望她不會害怕,不會萬分恐懼。再過幾秒,他們就會開啟那惡魔般的按鈕。他真希望那鬼東西不會把人弄疼。
刑事辯護律師約翰·約瑟夫·馬龍,每當定罪兇手被處死刑或被判終身監(jiān)禁時,他總會經(jīng)歷一段時間的苦楚。在這方面,他不愿看到任何人因為雞毛蒜皮的事而入獄。
他的痛苦與不遵循法律和秩序無關(guān),也不表示他有任何反社會的心態(tài),甚至也與他作為刑事辯護律師的職業(yè)無關(guān),而只是從專業(yè)的自豪感出發(fā),他總覺得如果他是獲罪人的律師,審判結(jié)果可能會不同。僅僅只是,他總覺得真他媽的為那些將要上電椅的人難過,不管他們是不是罪有應(yīng)得。
然而對于這次案件,他的痛苦更是異乎尋常地劇烈。首先,罪犯是個女人,對于女人,約翰·約瑟夫·馬龍有種根深蒂固的豪俠之情,覺得對女人執(zhí)行死刑很粗魯、很不道德、難以想象。其次,他愛上了報紙上安娜·瑪麗·圣·克萊爾的肖像。行刑前的這幾周,他每晚都夢見她。最后,他有一種可惡、令人不安的想法,他確信她是無辜的。他重新倒了一杯金利克,開始回顧他已經(jīng)想了上百次的案發(fā)場景。大喬·奇爾德斯一直花大錢包養(yǎng)著安娜·瑪麗·圣·克萊爾。也許她真的愛他,盡管馬龍不希望如此。
謀殺案當天,不知名的人告知安娜·瑪麗·圣·克萊爾,大喬正與另一個女孩交往,欲拋棄她。她在審判會上承認了這一點,并承認她非常憤怒,可以說是歇斯底里的憤怒。
她約了大喬見面,打算與他大吵一架,他們在克拉克街酒吧的一個雅間見面。
根據(jù)多個目擊證人的證詞,他們吵得很兇,正吵得不可開交時,槍聲響起,人們沖進雅間,發(fā)現(xiàn)大喬躺在地板上,安娜·瑪麗·圣·克萊爾站在旁邊,臉色蒼白,手里拿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