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合伙人拒絕合作,伯馬公司也做出回應。1908年5月14日,伯馬公司向遠在波斯的鉆井隊寄出信函,建議他們收工關張,將值錢的物件賣掉,然后回家了事。這封信從格拉斯哥寄到波斯花了幾周時間。而在信件寄送中途,鉆井隊發(fā)現(xiàn)了油礦。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噴油井,其油量之大,以致石油噴涌而出,直達五十英尺之高,超過了本身就已高度不菲的鉆機。不久,第二個探井也發(fā)現(xiàn)了石油,儲油量也十分可觀。鉆井隊頑強固執(zhí)的天才隊員喬治·雷諾茲收到伯馬公司來信后,言辭辛辣地回信道:“由于我們已經發(fā)現(xiàn)石油,(貴公司)的教誨……實應做出修改”,拒絕依從其指示行事。中東石油的時代就此開啟。達西不僅如數(shù)收回了他投進波斯茫茫沙漠的資金,還另外得到了價值約89,5000英鎊的公司股份。公司就此成立,雖在其發(fā)展初期數(shù)次更名,但直至今日一直保持著勃勃生機和良好業(yè)績。如今,這家公司已經更名為英國石油公司,價值約1750億美元。
我之所以要如此詳盡地講述這個故事,不僅僅是因為其波瀾曲折之情節(jié),也是因為它能夠證明我的觀點。僅有冒險時機,僅有機遇,遠遠不夠。只要時機合適,我們任何人都能小有成就,但世界不會因為我們這些“小有”野心的庸碌之輩而改變。達西之野心在其投資地產時就已經初步顯現(xiàn),在其投資金礦時已經蔚然壯大,在其投資石油時已幾近無所忌憚。你我之輩即便想要達到其十分之一的成就也先得克服內心對冒險的惡感。然而,他卻無需克服任何事情。他并不厭惡冒險,反而迫切需要冒險。當他已經坐擁旁人夢寐以求的財富之時,他卻將自己置于將近十年的財務虧損和財務問題之中,只因為他想要重嘗豪賭之快感。
對冒險的渴求并非為企業(yè)家所獨有,但卻是這一群體的一個標志。在撰寫此書的過程中,我采訪了許多企業(yè)家。我問他們在首次至關重要的投資——令他們發(fā)家致富的那次投資——中究竟投進了多少。他們的答案不約而同:他們投進了自己的全部家當,很多人還負債累累。一旦生意失敗,他們將一文不名,黯然退場,全身上下除了空氣陽光之外會一無所有。這便是我得到的答案。不過幾乎在所有采訪中,我都注意到,受訪者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會作稍許停頓。在我看來,這樣細微的習慣能夠揭示言語難以傳達的事實。
這種猶豫不決,這一毫微秒的停頓,究竟為何?我認為這是為了翻譯。對于無論如何不愿一文不名的你我之輩,有關首次投資的回答會千差萬別。但對于企業(yè)家卻非如此。首次投資只有一種情況,那便是投進自己的全部家當。他們會出于本能即刻想到此回答,但需片刻才能記起并非所有人都有此想法。他們需要將自己的答案從冒險性思維轉換到普通性思維,于是便稍作停頓以便翻譯。
與冒險相伴相隨且難以分割的是缺乏定性。對于絕大數(shù)人來說,舒適的定義是靜止的,是溫暖的爐火和可口的熱飲。這是一種田園牧歌式的理想,有此理想的人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地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當然企業(yè)家也喜歡溫暖的爐火,但他們生性無此遙不可及的田園理想?,F(xiàn)代科學研究發(fā)現(xiàn)了一種神經受體(稱為DRD4基因的7R變體),它與小兒多動癥、獵奇心理、食物成癮和藥物成癮密切相關。在現(xiàn)代西方世界,沒有家長會愿意自己的孩子有這樣的基因。它既不能令孩子成績優(yōu)異,也無法為孩子帶來四平八穩(wěn)的職業(yè)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