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夢，這件事確實改變了二哥，他重新振作起來，開始醞釀回城里去報仇。

這也是我和阿牛哥當(dāng)時的想法。事實上，在二哥蹲守父母墳前的那些日子，我天天都在跟阿牛哥學(xué)習(xí)打槍。家里有幾桿獵槍，我迷上了它們，天天上山去打獵，苦練槍法。阿牛哥自己也在練，他本來槍法就很好，練了以后就更好了。山上有野兔和山雞，很難打的，我經(jīng)常一天都打不到一只，而阿牛哥卻總是滿載而歸。每次提著野物下山，阿牛哥總是會說：“這些尸首要是鬼子就好了?！?

我們已經(jīng)在心里殺了無數(shù)個鬼子！我們已商量好，不管二哥怎么想，我們一定要回城里去殺鬼子報仇。二哥加入進來后，我們深受鼓舞，也更加堅定了信心。

一天晚上，二哥把我和阿牛哥都從床上叫起來，說他做了一個夢，父親在夢中告訴他，家里藏了一箱寶貝，讓他去找。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父親已經(jīng)出去三十多年，爺爺去世后家里的房子空了也有好幾年，父親怎么會在這里藏寶貝？我們在上海有那么大的房子、院子，哪里不能藏，偏要藏到鄉(xiāng)下來。

二哥說：“你不了解父親，為什么父親經(jīng)常要我們回來祭祖？這里才是我們的根?！?

他寧愿相信夢，也不相信我的理性分析。沒辦法，我們只好陪他找。找了三天，一無收獲，我和阿牛哥都懶得找了，只有二哥不放棄，整天在房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東敲西敲，像個搗蛋鬼似的。一天深夜，我聽見他在后院的豬圈里敲，聲音很大，我下樓想去阻止他，結(jié)果卻看到了一堆金燦燦的金元寶和金條。

砌在豬圈的石墻里面的，總共有九只金元寶、十根金條、一塊金磚。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們正愁沒錢去買武器，誰想到父親早給我們準(zhǔn)備好了！二哥拿起一只金元寶，癡癡地端詳一會兒，突然對著金元寶叫了一聲“爹”，接著說：“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我想收手但收不住，看來這就是我們馮家人的命。爹，當(dāng)年你被惡人逼上絕路，靠自己打的刀子斧頭去闖江湖，今天那些玩意兒不頂用了，我要靠這些金子去換最先進的武器?！?

有了這些寶貝，二哥的心思更大了，他決定去上海買一批槍彈，拉一伙人馬，組織一支鏟鬼隊。第一個隊員就是我，我受領(lǐng)了我們鏟鬼隊的第一項任務(wù)：進城去找杜公子去買槍彈。要不是羅叔叔及時來看望我們，真不知我會有什么下場。事后我們才知道，杜公子那時已經(jīng)在偷偷替鬼子做事情，我若去找他買槍彈，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羅總編穿著鄉(xiāng)下人的土布衣裳，挎著一只布袋，幾乎就在我出門前的一刻鐘，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他看我整裝待發(fā)的樣子，問我要去哪里。我說：“上海?！?

他問：“去上海干嗎？”問來問去，我們只好說了實話。他聽了十分愕然，問：“這是誰的主意？二虎，是不是你的？”二哥承認(rèn)了。羅叔叔聽了很生氣，嚴(yán)肅地批評了他一通，然后開導(dǎo)他說：“二虎，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做法我絕不贊同。三十多年前你父親可以拉一伙人馬去闖他的世界，但如今時代變了，你要闖的‘江湖’也變了。鬼子有龐大的組織，武器精良，人員眾多，你拉的隊伍再大也是杯水車薪?！?

二哥說：“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們?nèi)讨?，可我們?nèi)虩o可忍??！”

羅叔說：“你可以換一種方式來復(fù)仇?！?

二哥問：“什么方式？”

羅叔說：“革命，參加革命。”

二哥問：“怎么革命？跟誰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