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槍炮侯》(37)

槍炮侯 作者:海波


大夫道:“回大人,幸虧老人家會些功夫,沒傷到要害。只是他原本有些舊疾,身體十分虛弱?!遍T先生似有話要說,侯久滿請大夫堂屋坐??粗蠓蜃叱?,門老先生道:“老侯,殺我的不是大福晉的人,你別錯怪她?!?/p>

侯久滿:“標(biāo)下知道不是她,只是趁此事罵她幾句,殺殺她的威風(fēng)。大師傅,您可看清,兇手是華人,還是洋人?”

門老先生驚異:“洋人?你是說那個查理?不不不,這小老兒的確沒有在意,不能亂講?!?/p>

侯久滿思忖:“……確實(shí)也不太像,那個查理殺您作甚?……算了!這陣子是來不及查了。大師傅,標(biāo)下借著此番去京師,很可能要走一趟遼東?!?/p>

門老先生一驚:“你……你要去遼東?”

“正是?!焙罹脻M看看門外,神秘低聲:“大師傅,標(biāo)下搞了這一陣槍炮,痛感人才可貴,標(biāo)下想去當(dāng)年戴梓的流徙之地,尋找他的后人?!?/p>

門老先生兩眼直直地盯著侯久滿:“戴梓已走了一百八十余年,如何找得著其后?再者,他的后人就一定還在玩槍弄炮嗎?”

侯久滿:“試試吧。不試一下,標(biāo)下不是心有不甘,而是死不瞑目?!?/p>

門老先生盯著侯久滿沉默片刻,竟涌出兩行淚水:“……侯大人,既然你要去,小老兒有句很難開口的話……”“小老兒自感來日無多,想落葉歸根已難行千里,我……我盼望我那孫兒,能來此送上一送?!?/p>

“大師傅,您這是什么話!”

門老先生拱手:“小老兒唯有此愿。”

侯久滿:“好,好,您說,您老的故鄉(xiāng)所在何處?”

“也是遼東?!?/p>

侯久滿驚詫:“???如此之巧?”

門老先生握住侯久滿胳膊:“侯大人,戴梓之后能否找到,都拜托你將我的孫兒,捎來廣東吧?!?/p>

侯久滿:“盡可放心,標(biāo)下一定辦到。大師傅,這府內(nèi)的事令人堪憂,我走之后,還是讓吳丁貴,在局里侍候您吧?!?/p>

此時,善緹跪在門邊,阿爾薩蘭氣哼哼地在房里來回踱步:“你的人是怎么看護(hù)宅子的?今兒個莫名其妙地殺門房,明兒個該沖誰來了?!”

善緹:“奴才該死?!?/p>

阿爾薩蘭:“下去?!鹊?,奶媽的事辦妥了嗎?”

“回姑爸爸,辦妥了?!卑査_蘭揮揮手,善緹退了出去。

善緹走出阿爾薩蘭房間,似看見了什么,忙喝問道。只見查理穿著睡袍,看看善緹,繼續(xù)背手踱著:“被你們半夜吵醒,睡不著,散散步?!?/p>

善緹:“不行,我得看著你回客房?!辈槔碓幃惖爻罹脻M的房間看看,慢慢走去。

翌日清晨,阿爾薩蘭還在睡著,善緹來到窗外:“姑爸爸,姑爸爸,奴才有要事稟報,老爺和少爺、小姐全都沒了!”

睡夢中的阿爾薩蘭咕噥了些什么,猛然睜眼:“什么?!什么全沒了?”

善緹:“姑爸爸,是老爺他們?nèi)疾灰娏?,連門房和那個洋人也不見了。”

“不見了?哪去了?!” 阿爾薩蘭“騰”地坐起。她哪里知道,此刻侯久滿和兒女們正乘艦駛向北京城方向。

阿爾薩蘭要面對的是侯夫人。

這日,阿爾薩蘭儀態(tài)萬方地走出房門?!肮冒职旨?!”她一一掃視著四張年輕、秀美的滿族女人的臉。最后,目光落在已經(jīng)55歲的侯夫人的臉上。

“怎么?是我沒吩咐清楚嗎?!”她蹙起眉頭。

女傭木棉忙道:“回大福晉,這位不是奶媽,她是老爺托人捎來的?!?/p>

“老爺?”她走到侯夫人身前,打量了半圈,“認(rèn)識老爺?過去給老爺做過飯?”

侯夫人極其緊張:“回、回太太,做,做過的?!?/p>

“既然老爺好你這一口,就去后面伙房吧?!?/p>

“哦……”侯夫人怔怔,“是的,太太?!?/p>

阿爾薩蘭:“但剛才衙門傳報,說老爺去京師了,他回來之前,你先在各處打雜。”侯夫人道了一個萬福稱是。 

木棉道:“都跟我走吧。”

“謝大福晉賞飯?!彼膫€滿女行完蹲禮,抱著各自嬰兒,跟著木棉。

阿爾薩蘭看了一陣,叫道:“那個漢人婆,別叫我太太,記著稱我大福晉!”

“知道了太太,哦,知道了大、大福晉?!焙罘蛉嘶厣泶饡r差點(diǎn)兒絆了個跟頭。阿爾薩蘭鄙視地嘟囔了一句“小腳婆!”

木棉帶著滿女入女傭房,讓她們擠乳汁,四個嬰兒躺在炕上“哇哇”哭叫。阿爾薩蘭在房前轉(zhuǎn)悠著,頗顯不安。侯夫人掃著院子,看看房門,輕輕嘆息。

“放肆!為何嘆氣?!”阿爾薩蘭瞪眼。

“我,我沒有……” 侯夫人囁嚅。

“我看見了!你……過來!”

侯夫人怯怯地挪到跟前:“大、大福晉,小婦人真的沒有……”

“你說,為什么那些小兒,一同又哭又喊的?”

侯夫人抬眼看看阿爾薩蘭,答道:“他,他們餓、餓了?!?/p>

阿爾薩蘭怔怔:“他們在家沒有吃過嗎?”

侯夫人又看看:“若是吃過,他們的額娘就擠不出太多奶水了?!?/p>

“胡說!大人那么大,小孩那么小,能吃多少?你是故意胡講亂講!”阿爾薩蘭忿忿走開。嬰兒的哭喊又令她大步走回:“進(jìn)去告訴那些奶媽,趕緊回家喂孩子,今兒的銀子照算?!?/p>

“那……明日呢?” 侯夫人怯怯地問。

“還明日!鬧死我啦!”阿爾薩蘭快步離去,撫著胸口,“我的太后老佛爺,看來,就是喝人乳這條,阿爾薩蘭實(shí)在學(xué)不了您?!?/p>

京城,儲秀宮內(nèi)。慈禧舉著眼鏡,看著查理的那只懷表對侯久滿道:“猴子,好像你孝敬了我一塊舊表?!?/p>

侯久滿趴在地上:“回太后,這表是標(biāo)下偶然從海里撈出來的?!?/p>

“胡說,表泡在水里還能走嗎?”

侯久滿回道:“標(biāo)下聽洋人講,這表不但防火防水,最奇的是,它還能讓人返老還童?!?/p>

慈禧:“你這潑猴,一年多沒見,學(xué)得油嘴滑舌!”

侯久滿:“太后可以扔在水里試試。不過那返老還童就是個意思,因?yàn)樗尼樀怪咦謨海袝r光倒流之意。”

“是嗎?”慈禧將懷表打開,扔進(jìn)茶杯:“……喲!喲喲!這東西竟開倒車!哈哈哈……我見天把它扔在盆里,日日看著它洗臉,豈不又轉(zhuǎn)回我額娘肚子里去了?哈哈哈……猴精,快起來,快起來,人家是送金山銀海,你就這么塊破表,竟哄到我心尖上去了……唉喲……”慈禧樂得岔了氣,喘著:“本來還想問問你向亂黨賣槍的事兒,算了,有脾氣也發(fā)不出來啦,過幾日你再來見我。”

“愿我圣母皇太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壽山福海!”侯久滿跪拜,退出。

慈禧笑瞇瞇地看著門簾:“……放他幾日,看這猴子會找誰討要銀子。”

李蓮英:“嗻,奴才這就支人盯著侯久滿?!?/p>

“轉(zhuǎn),轉(zhuǎn),倒著轉(zhuǎn),倒著轉(zhuǎn)……” 慈禧笑瞇瞇地看著茶杯里的懷表。

出了宮,侯久滿入了慶王府,送上西箱嶄新的步槍。

奕劻看著大驚:“侯大人,你這是……”

侯久滿:“請王爺笑納。如今市面不寧,讓親兵換上這個,可保您府邸平安。”

“好!好!這東西比銀子實(shí)惠百倍千倍!” 奕劻眉開眼笑,搓搓手提出一支。

侯久滿:“彈子您可勁兒地打,打完了,標(biāo)下隨時孝敬。”

“好!好!喝茶!侯大人,請!”

奕劻坐下,接著說:“唉呀,要說侯大人的差事,辦得真是整個大清,絕無第二人可以比肩,背著條空布口袋去南面,眨眼的工夫,已是家大業(yè)大,連本爵都要叨著你的好處?!?/p>

“王爺耍笑標(biāo)下。標(biāo)下若能繼續(xù)長進(jìn),或有了難處,還指望王爺?shù)胗浿??!?/p>

“唉—本爵知道,那13萬條破槍,假如山似的堆到粵局,又一文不發(fā),這叫誰辦,誰都得上吊。要不,本爵說說話,叫各地的局廠給你湊個10萬、20萬?”

侯久滿拱手:“多謝王爺美意。只是如此,恐怕粵局會被各家老大的口水淹死?!?/p>

“那……朝廷方面……”

侯久滿:“標(biāo)下不要朝廷一兩銀子。此次標(biāo)下攪擾王爺,也不是來討要銀子的?!鞭葎烈苫蟮乜粗?,侯久滿接著道:“標(biāo)下只是想念王爺,回到京城,不能不登門請安。”

奕劻大大放松:“好好好,好好好,侯大人,沒說的,改造林明敦兵槍這樁大差,你若辦漂亮了,本爵定然瞅個機(jī)會,保你掌管整個大清的軍械!”侯久滿跪倒拜謝。

“起來,起來,哎呀……”奕劻頗有些悔色,“本王這話說得可能有些大了。要不,侯大人,本王今日家宴,請你吃全聚德的鴨子。”

“標(biāo)下豈敢造次,王爺若是憐惜標(biāo)下,標(biāo)下斗膽懇求王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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