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阿爾薩蘭奔進屋,取出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身上,蒙住頭臉,上了侯酒滿的馬車。侯酒滿“駕”的一鞭,帶著阿爾薩蘭、赫頓和列低炮,疾馳出門。
上百兵勇、土匪呼嘯著緊追:“拿住慈禧,去洋人那兒領(lǐng)賞啊!拿住慈禧……拿住慈禧……”
奔至一個土丘,侯酒滿架炮。赫頓問:“老侯,炮彈不是被你拆了嗎?”眼看土匪追近,阿爾薩蘭拔出侯酒滿腰里的短槍,沖土匪射擊,土匪應(yīng)聲栽倒兩個。
侯酒滿吃驚:“姑姑還有這兩下?”
阿爾薩蘭:“我阿瑪是遼東將軍,從小學(xué)了些槍棒、馬背上的功夫!”轉(zhuǎn)瞬子彈射完,土匪呼嘯著又沖上來。阿爾薩蘭丟掉槍,拔出侯酒滿的腰刀,欲抹脖子自刎?!肮霉们衣?!”侯酒滿吼了一聲,將修復(fù)的炮彈填入炮膛,用大拇指瞄了一下,搖炮筒,拉炮繩,“轟”,炮口噴火……
土匪群中騰起一股綠煙,土匪狂逃:“綠氣炮!是綠氣炮……”瞬間,滿臉綠色的侯酒滿、赫頓、阿爾薩蘭,噴嚏連天。赫頓忙解下脖子上的毛巾,跑向一處:“尿!尿,快尿……”
“用不著!快走,風(fēng)沖這邊來了?!焙罹茲M咳著,將呆愣的阿爾薩蘭抱起,扔上馬車,加鞭便跑。赫頓邊收拾褲子邊追:“老侯,老侯,等等我,等等我!”
眾人逃至一處院落,慈禧、光緒、隆裕等看著滿臉綠色、十分滑稽的侯酒滿、阿爾薩蘭、赫頓哈哈大笑,慈禧:“哎喲喂,怪不得你這猴子,前兩日到處地找染料,找辣椒!”
侯酒滿得意地拍拍赫頓:“小子,你說得沒錯,火藥乃我華夏先人發(fā)明。這回,老侯不過又添了些顏色、味道而已?!?/p>
“鬼靈精怪,簡直就是只成了妖的猴精!”慈禧大悅,“侯酒滿聽賞!賞戴雙眼花翎、二品頂戴,照八旗都統(tǒng)銜盡先補用!”
“謝圣母皇太后!謝皇上!”
慈禧:“現(xiàn)在沒兵給你,待回鑾之時再放爾實缺!”轉(zhuǎn)而回頭對著光緒:“皇上,再賞這猴子穿點兒什么吧?”
光緒:“侯酒滿,賞穿黃馬褂!”
“謝皇上!謝太后!”
廣州,王氏書舍。
“阿爸如今,也不知怎樣?”已從黎宅回府的正良望了陣窗外,接著看手里的《圣經(jīng)》。
一旁,妹仔吹著口琴,玉姑聽可言搖頭晃腦讀著張報紙:“‘藉西方文明,以改良東方文化,必可使我老大帝國,一變而為少年新中國?!纯?,看看,容閎先生說得何等之好!”
正良眼未離書:“容閎先生,是許多傳教士的好友?!?/p>
玉姑:“大哥,提及何人,你都會想起傳教……”忽然有人喊:“玉姑?!庇窆靡惑@,循聲而望,侯夫人怯怯地站在門口。
“阿媽!”穿著紅馬靴的玉姑搖搖晃晃撲跑過去。
“阿媽……阿媽……”正良等興奮奔到跟前。玉姑抱著侯夫人:“阿媽,您可算來了!都六年了,想死玉姑了!”
侯夫人怯怯地說“你們阿爸怕阿媽名聲不好,不準阿媽來。可這回,惠州家里,鄉(xiāng)民造反,阿媽怕得要死,不得不……”
可言忙問何人造反?侯夫人答:“一個叫做鄭士良的,帶著許多人攻打官軍。聽人講,他們還有個大王在海外,姓孫……”
可言:“可是孫文?”侯夫人說好像是的。可言摩拳擦掌地看著遠方:“……這回,可言再跟著孫先生試試?!?/p>
侯夫人:“言兒,你說什么?”
可言拉住侯夫人:“阿媽,我等送您老回家吧?”
正良道:“二弟!你又想胡來!”
玉姑:“對!我等送送阿媽!”
正良:“絕然不可!衙門傳信,阿爸剛剛升了二品的大員,你等又要惹事!不可!絕對不可!絕對不可……”
廣東惠州的山坡上,革命軍著各色衣裳,揮舞長矛、大刀,奮勇沖殺。清兵扼險射擊。
樹后,可言、玉姑向清兵方向扔著石頭,正良來回拉拽:“不準造反!不準造反……”妹仔趴在地上歡快笑看:“爽!爽!好爽!”
山坡上,沖殺的革命軍,紛紛倒斃。
1900年底,惠州起義失敗,史堅如等犧牲。
1901年1月,光緒二十七年(辛丑)。
在西安巡撫衙門簽押房內(nèi),光緒向慈禧念著詔書草稿:“世有萬古不易之常經(jīng),無一成不變之治法。窮變通久,見于大《易》。自播遷以來,皇太后宵夜焦勞,朕尤痛自刻責(zé)。深念近數(shù)十年積習(xí)相仍,因循粉飾,以致成此大釁?,F(xiàn)正議和,一切政事猶須切實整頓,以期漸圖富強。懿訓(xùn)以為……”
“行了。”慈禧揉著胃,“這《罪己詔》,是我叫榮祿的幕僚起草的,皇上不委屈吧?”
“兒臣全憑皇阿瑪裁斷?!?/p>
慈禧:“要我說,這詔很像是臨著康、梁幫皇上弄的那個,專言變法的《明定國是詔》寫的。要不,咱叫它《明定變法詔》?”
光緒撲跪:“皇阿瑪,兒臣早已知罪,不敢再妄言變法?!?/p>
慈禧:“這是干什么,我也就這么隨口一說,快起來,起來?!惫饩w忙爬起謝罪。
慈禧:“康、梁變法乃是亂法,怎能與我孜孜以求的新政相比,在這詔諭中加上這一層就行了?!?/p>
光緒:“是?!?/p>
“這一路,把老太太的胃給弄壞了?;噬?,咱娘兒倆說幾句家里話。坐?!?/p>
“謝皇阿瑪。”光緒坐下。
慈禧:“一路上,我上趕子和你說話,你總拉著個臉。其實,戊戌年,不是康有為想抄我的頤和園,囚我于承德或瀛臺,我也想不起讓你住瀛臺?!?/p>
“皇阿瑪……”
慈禧抬了下手,繼續(xù)說:“老話講,‘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人都如此,何況帝王?咱們想什么,只有咱自個兒知道。這大清,打太祖天命年算,已有二百八十多歲了,暮氣日沉,國勢漸衰,你我都急,咱娘兒倆的心思,本是一樣的。變法也好,新政也罷,還不都是為了祖宗家業(yè)?況且,你不變,洋人打著你變,國人也打著你變。惠州的粵民,不是被那個孫文隔著大海一吆喝,就有兩萬多人造了反?”慈禧咳了兩下。光緒趕緊走過去,輕輕捶著慈禧的背。
慈禧:“兩宮一心,天下太平。你我母子就著庚子一亂,講和了吧。”
光緒按按眼窩:“……兒臣……兒臣愿以親爸爸的懿旨為行止。”
“唉—”慈禧拉過光緒的手,拍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