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過程很容易,”戈特曼說,“我昨天剛看過一盤錄像。女方說:‘我們是在周末滑雪時相遇的,他當時和他幾個朋友在一起,我有點兒喜歡他。我們本來約好一起出去,但他喝多了,就直接回家睡覺去了,害我苦等了3個小時。我把他弄醒后告訴他,我不希望受到這種待遇,還說他不是個好人。然后他說:嗯,不過,我真是喝多了?!背醮我娒鏁r,兩人的溝通方式就有很大的問題,而且很遺憾,這一模式充斥了兩人戀愛的始終。戈特曼接著說:“作出分析其實并不太難。剛開始進行這些訪談實驗的時候,我還想過,要是實驗對象接受訪談時恰好心情很糟怎么辦,但實際得出的預測結果還是準確得令人驚訝。而且,就算再追加一次訪談,你所觀察到的模式還是一模一樣的?!?/p>
在摩爾斯電碼中,有一種人稱“筆跡”(fist)的東西。理解了筆跡的含義,我們就能通過類比來弄懂戈特曼所說的話了。摩爾斯電碼由點和劃組成,每種點與劃都有其指定的長度,但卻從未有人能不差毫厘地遵循這些長度。當電報員發(fā)送信號——尤其是在使用人稱“平鍵”(straight key)或“甲蟲”(the bug)的老式手動機型時,每個人使用的字距、點劃長度都有所不同,組合點劃、字距的模式也因人而異。摩爾斯電碼就像說話一樣,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獨特聲音。
“二戰(zhàn)”期間,英軍召集了幾千名所謂的信號偵聽員,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女性。這些人的任務,就是夜以繼日地收聽德軍部隊的廣播。當然,德軍在廣播中使用的是電碼,因此,至少在戰(zhàn)爭伊始的一段時間內(nèi),英軍一直無法弄懂敵軍在說什么。但這也無妨,因為沒過多久,僅靠聽取信號的節(jié)奏,英軍就逐漸吃透了每個德軍電報員的筆跡。通過這種方式,英軍得到了與廣播內(nèi)容近乎同等重要的情報——即發(fā)送電碼的人是誰?!叭绻汜槍δ承┬盘柭犚欢螘r間,那么你就能慢慢辨別出,比如說,這一個小組由3或4名電報員組成,他們輪班工作,并且每人都各有特點,”英國軍事歷史學家奈杰爾·韋斯特(Nigel West)如是說道,“而且,信號中總會出現(xiàn)與正題無關的開場白,以及不符規(guī)定的對話內(nèi)容。比如說,你今天好嗎?女朋友怎么樣了?慕尼黑的天氣如何?然后,你便可以填寫一張小卡片,記下所有諸如此類的訊息內(nèi)容,不出多久,你就從一定程度上認識那位發(fā)信號的人了。”
信號偵聽員們給監(jiān)聽對象取了名字,對他們的筆跡和風格作出描述,并匯總成監(jiān)聽對象性格特征的詳實資料。在辨認出信號發(fā)送者的身份后,偵聽員便會對信號進行定位。如此一來,英方便獲取到了更多的信息:即人物以及地點。韋斯特繼續(xù)說道:“信號偵聽員對德軍無線電報員所發(fā)信號的特征了如指掌,簡直可以在全歐洲范圍內(nèi)對他們進行‘如影隨形’的跟蹤了。”這對編組作戰(zhàn)序列可謂至關重要。所謂作戰(zhàn)序列,就是由敵軍各部在根據(jù)地的活動和位置組成的示意圖。因此,假如一名從屬于某部的無線電報員先是從佛羅倫薩發(fā)送電波,而3周之后你又發(fā)現(xiàn)了這名電報員,但此時的他身在奧地利的林茨,那么你就可以推測出,他從屬的部隊已經(jīng)從意大利北部轉(zhuǎn)移到了東部前線地帶。再比如,你知道某電報員從屬于一個坦克修理大隊,并且總在每天的12點鐘發(fā)射信號,但一場大戰(zhàn)過后,他在中午12點、下午4點以及晚上7點都發(fā)射了信號,那么你便可由此推出,他所屬部隊的活動變得頻繁了。如果長官在危急關頭問你:“你敢打包票Luftwaffe Fliegerkorps(德軍空軍中隊)現(xiàn)位于托布魯克邊境,而非意大利嗎?”你就可以回答:“是的,因為那個人是奧斯卡,我們百分之百確定?!?/p>
筆跡是在自然而然之間流露的,這一點至關重要。無線電報員們并沒有費盡心機地讓自己的信號獨一無二。這種獨一無二是無須刻意的,因為在使用摩爾斯電碼時,電碼發(fā)送者的一些性格特征會順其自然地顯現(xiàn)出來。另外,即使是從摩爾斯電碼最小的組成單元中,我們也能捕捉到筆跡的影子。我們只需聽取幾個代碼,便能夠識別發(fā)信人的特征,此特征并不會隨段落的不同而改變或消失,亦不會只在某個詞句或短語中才有所顯現(xiàn)。正因如此,英軍的信號偵聽員只需聽取幾段信號,便能肯定無疑地判斷:“這個人是奧斯卡,由此可以推出,他的部隊現(xiàn)在的確在托布魯克邊境?!泵课浑妶髥T的筆跡是始終如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