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者實在沒有辦法,村選舉委員會這才通過廣播向幾位競選人和全體村民發(fā)出了最后“通牒”,讓所有的競選人立即停止發(fā)放承諾書的行為,否則就立刻取消其候選人資格!同時,要求全體選民立即進入選舉會場投票。選民們一抬頭,原來像是要下雨的天空里露出了模模糊糊的陽光,他們說:“看來云里沒雨了,咱們看戲去吧?!贝迕襁@才陸續(xù)進入設(shè)在舞臺的選舉會場。
正式選舉組織得非常嚴密,村民也很守秩序,全村768個選民,參與選舉的就有759個,參選率高達97%以上。最后收回有效選票752張,選舉結(jié)果為:主任票,史明澤371票,王玉峰275票,史回中36票,另外還有4人得票;副主任票,史海河258票,史小官246票,史回中198票(加上主任得票36票,共得票234票),史戰(zhàn)偉198票,肖關(guān)章178票,另外還有10人得票。
王玉峰“諾曼底登陸”成功了!史海河、史小官也守住了他們的灘頭陣地,史戰(zhàn)偉卻仍然停留在遙遠的海岸線之外。由于本次選舉無一人過半,村選舉委員會主任當場宣布沒有產(chǎn)生村委會主任與副主任,另行選舉時間隨后通知。競選人之間第一回合的較量暫告一段落。
王玉峰端詳著自己的275票,陷入了沉思。與史明澤相比,還差96票,如果再爭過來48人,就跟史明澤打了個平手,這個差距不算大呀!再說,史明澤這次占三個優(yōu)勢,一是老牌干部,二是正式候選人,三是比自己多承諾60元。再次與他競爭,他這三個優(yōu)勢還有嗎!
275票加上這幾個因素,無疑給王玉峰注射了一支興奮劑,他一咬牙,豁出去,跟他拼到底!
史明澤后悔死了!759個參選選民,752張有效票,自己得了371票。如果按有效票計算的話,376票就是半數(shù)。如果按參選的人計算,也頂多差9票哇!如果當初自己再狠一點,多承諾個百八十的,這幾票還不容易嗎?現(xiàn)在說啥都沒用了,王玉峰已經(jīng)擠進來了,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了,下一輪必將是一場惡斗!拿什么斗呢,除了錢還能有啥!
他這時的確不輕松。他不是害怕王玉峰,而是害怕張徐海一個腰纏千萬的大老板,在這個社會上還有什么辦不到的事?人家既然支持王玉峰同自己競選,就絕不會心疼那幾個錢!
史明澤做了充分的準備,也有了最壞的打算。
生與死的較量
正式選舉未果的第二天,即3月25日,老窯頭村選舉委員會全體成員召開會議,首先,按照3月24日選舉得票情況,重新確定正式候選人,主任候選人為史明澤和王玉峰,副主任候選人為史海河、史小官和史回中;其次,宣布競選人此前的承諾一律作廢,競選人以后的承諾書必須經(jīng)過村選舉委員會審查同意后向村民發(fā)放,否則一律無效;第三,按照有關(guān)規(guī)定,重新公布選民名單,頒發(fā)選民證,辦理委托投票;第四,確定4月16日為另行選舉日,并報鄉(xiāng)指導組研究批準。將兩次確定的正式候選人相比較,主任候選人中王玉峰代替了史回中,副主任候選人中,史回中又代替了肖關(guān)章,史戰(zhàn)偉盡管被史回中拉上了戰(zhàn)車,但仍然沒有入局。
另行選舉日確定后,5名重新確定的正式候選人和其他競選者展開了新一輪的“競選大戰(zhàn)”。他們?yōu)榱四苋〉枚鄶?shù)村民信任,競相向村民發(fā)出承諾書,這些承諾書內(nèi)容除了為村民辦實事、好事外,共同點還是承諾表示當選后給村民發(fā)放金錢。
王玉峰躺在自家的土炕上,跟他的支持者商討下一步該怎么辦,說著說著,他竟然睡著了。是的,他太累了,競選這活,哪是人干的!
大家不忍心叫醒他,他已經(jīng)幾個晚上沒有合眼了。他做了一個夢,那些花花綠綠的承諾書全是錢,還有新版的500元、1000元呢。史明澤手里拿著一沓錢正在招呼他,“小伙子,跟上來吧,這里有錢、錢、錢!”他一賭氣,大步流星地追上去,史明澤一閃,他掉進一個黑乎乎的洞里。
他啊了一聲,醒了。
競選人承諾書的發(fā)放主要發(fā)生在另行選舉的前一天,即4月15日。在王玉峰與史明澤的較量中,向村民承諾的其他內(nèi)容不變,只有承諾的錢數(shù)一路攀升,從600元、800元不斷上升到1000元。誰在追誰,也鬧不清了。
半道殺出的王玉峰根本沒有料想到事態(tài)的發(fā)展會到這般地步,他剛出來參與村委會主任職務的競選時,他的家人都不贊成,兩個弟弟尤其是大弟弟王玉鵬對他參與競選并不支持,但他根本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哥哥,反而還為哥哥的競選跑前跑后,印承諾書、發(fā)放承諾書等,他都是主要人員。
王玉鵬說,在承諾的錢數(shù)被他們兩人不斷抬高時,王玉峰完全失去了理智,看出他是鐵了心要競爭到底的,而他又不敢出面反對他,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說服母親,讓母親來干預他。
一天晚上,他對母親說:“老大這個人盡管個人能力較強,但太重感情,就說對小弟弟吧,他就太慣他了,有時候慣得不講原則,要錢就給,有時一給就是一沓,數(shù)都不數(shù),也不問問要錢做什么用,這樣會把小弟弟慣壞的;再說對他的朋友們吧,他的哥兒們義氣太重,朋友們無論誰家有了困難他都會自動送錢去,連賬也不記,開口向他借錢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家借3000,他會給5000。咱家原來生活困難,村里很多老人都幫助過咱家,現(xiàn)在他看見誰窮都覺得心疼,都想幫助,但咱家的錢是有數(shù)的。再說他當選村長后又不能像以前那樣搞自己的企業(yè),那時他要是拿著村集體的錢今天給這家,明天給那家,可就很糟糕了。村集體的錢,不像咱家的錢,一分錢都要記賬的,我怕他沒有那么細心。別到時候把咱家的錢倒個精光不說,還落個村集體財務不清,你說咱圖個啥呀!”
王玉鵬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些事母親也都早已想到了,她不斷在王玉峰面前嘮叨,讓他不要參與競選。但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倔強,也清楚自己的嘮叨不會起多大的作用,所以,她就請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去給王玉峰做思想工作,這些老人以前都與王玉峰的長輩關(guān)系很好,他們擔心他會在與史明澤的競爭中吃虧,勸他不要參與競選??墒?,王玉峰就是不聽,他告訴這些好心勸他的老人:“一個好端端的村子,能成了這個樣子,還沒有人能競爭過他,我就是不信這個邪。你們也不要怕我年輕,管不好咱村子,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讓全村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請你們相信我?!?/p>
當王玉峰承諾書上的錢上升到1000元時,王玉峰的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子拿著自己多年積攢的血汗錢在下賭注,傷心到了極點,她不顧一切撲上去,一把奪下了王玉鵬正準備拿去散發(fā)的承諾書,命令王玉峰退出競選。
王玉峰沒有想到母親會這樣反對他,非常傷心。他含淚告訴母親他不能就此停止,不能,絕對不能!如果他這樣停止,那么他將會輸?shù)糇约旱娜烁窈托抛u,如果這樣的話,他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意義!